麦收之后的华州乡村
这是孩子们的乐园:尚未过完忙假的半大小子们,各自从家里骑来古董级的二八自行车,在场面上飞快地穿梭,在各个麦秸集之间时隐时现。
农人们将已经收获的麦粒在场面上收拾零整并且晒干之后,已经全部用架子车送回家里,堆放在各式各样的粮食柜里了。
这是一段难得的闲暇时光,农人们的心里把一家人的口粮反复码算,其实在分产到户之后,这样的码算已经完全没有进行的必要了:每年生产的粮食绝对够吃,甚至还有大量的结余,然而,或者是习惯使然,这样的码算还普遍存在。
在他们得出一个满意的、令人欣喜的结论——今年打得麦绝对够吃——之后,面容上露出久违的满足的笑来。等中午一顿黄灿灿的包谷糁米汤下肚,农人们开始了只有夏季才能享受到的惬意的午休时间。
整个村巷里在午后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几个精神亢奋的小子们,骑着比自己个头还高的自行车来来去去,偶尔传来吵闹声,随后就远远地飘散了。整个乡村随着午睡的村民一齐陷入了沉睡。
偶尔风起,吹得村巷里杨树的叶子刷刷作响。几声报功的老母鸡的叫声响起,太阳也渐渐西移,在村西头高大树木的枝叶间隙透出斑驳的光影来。农人们的午睡时间就要结束了。
一个小贩的到来促成了农人们午睡进程的结束,也完全打破了村庄的沉寂。一辆驴车或者牛车,前面坐着一个戴着草帽和被农村人成为“蛤蟆镜”的脏兮兮的小贩,他身后车厢里是一堆圆滚滚的西瓜和一袋一袋或饱满、或干瘪的粮食袋子。
小贩在村巷里游走,随后便把驴车停放在村巷的中心位置,这里荫凉且住户集中,便于销售他的产品。
小贩先喝上一口水,润润嗓子,随后一声古朴悠长而又略显沧桑的叫卖声响彻整个村庄:“新麦(苞谷)换西瓜咧!”这一声传出去,要保证村庄里最偏远的住户也能听到。
不过三两分钟,陆陆续续就有门闩拉动的响声,随后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农人们便从屋内懒洋洋地走出来。
人们好像从地底钻出来的一般,瞬间将小贩围了。围观的人虽然多,但是必然要有一个人出来“乘头”——第一个议价以及购买。第一个买主对于小贩而言非常重要,因为人们从众的思维,第一个买主买过之后,这一车的买卖基本上就彻底完成了。
小贩千方百计地维持着对第一个买主的谦卑——又是发烟又是说好话地胡骚情:“我村里的二妮,嫁给咱堡子的三娃了。”买主一听,原本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愠怒,此时就彻底释然了,甚至还会换上一副笑脸与小贩开着玩笑,随后便讨价还价。
小贩往往从渭北过来的,背面土地宽广,也适合种植瓜果。价官说死撂倒之后,小贩便从这一堆西瓜里面挑出一两个中不溜儿却绝对熟透的切开,分给众人,村人们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对西瓜品头论足。孩子们也围到了跟前,胆大的甚至拍一拍驴的脖子,更多的则是互相追逐打闹,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整个村庄和农人一样,彻底醒过来而恢复平时的生机了。
当然,村民们绝对不可能把最好的麦子用来换西瓜,用来交易的往往是最后从麦秸里面碾扬出来的,这麦子灰大土大而且还有石子。好在小贩并不计较这些,于是买卖很快做成了,小贩赶着牛车或者驴车满载而归,车厢里的西瓜只剩下几个品相不好的,这便是自家孩子们在麦收之后最好的副食犒赏了。
农人们吃过西瓜,看着日头偏西,便扛着䦆头下地了,地里的麦茬在阳光下泛出亮闪闪的光芒,这正是锄掉麦茬的最好时机。等着一场透雨落下,秋庄稼就又开始播种了。农人们后半年的忙碌,也就正式开始了。
文章来源丨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丨吉建军
图片来源丨网络
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 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