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奇案:婶娘惨死父被冤 女儿自杀割头救父 巡按怜其孝 设计擒真凶
福建福宁州福安县,有一对早已分家的兄弟,大哥张达德,娶了一个姓董的女子,生了一个女儿叫玉姬。玉姬天性至孝,安静内敛。一家三口和睦融洽,只是张达德不擅手艺,也不会做生意,全家仅靠着几分薄田度日,生活十分清贫。
老二张达道却不一样了,善于经商,所以家里很有钱财。娶妻陈顺娥,后来又买了一个叫徐妙兰的小妾。陈顺娥气派非常,徐妙兰娇美无双,可惜的是,美人在怀,却始终不能圆子嗣之梦。
张达道25岁那年,不幸因病去世,留下一大笔的家产。按理说兄弟俩早已分家,张达道的家产理应由妻妾继承。但张达德却不这样认为,弟弟无子,财产就应该由哥哥继承,怎能便宜了外姓人呢?
为了名正言顺地谋夺财产,他开始鼓动弟妹改嫁,甚至为了说动弟妹,还委以重酬、托付了陈顺娥的弟弟陈大方去劝说其姐。
陈顺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视贞节为荣耀,哪里会听陈大方的劝?倒反过来劝陈大方将其小儿子元清过继给自己。
陈大方也是利益当先的人,他盘算了一下,觉得如果说服其姐改嫁,自己最多能得到一半的财产为酬劳;但过继儿子就不一样了,姐姐百年之后,元清就成了家产唯一的继承人。而自己是元清的亲生父亲,还能没有一点好处?
思索左右,陈大方一口回绝了张达德,而很快将元清过继给了姐姐陈顺娥,并在衙门写下契约文书,立据为证。
张达德听到这个消息,木已成舟了,他火冒三丈,找到陈大方是当面一顿臭骂,说他不仁不义,心思歹毒。陈大方也毫不示弱,说张达德狼子野心,一个大伯哥,觊觎弟弟财产,竟逼弟妹改嫁。自此以后,两人算是结仇了,也互相记恨上了。
再说陈顺娥,与张达德很恩爱,所以张达道去世后,每逢思念丈夫或生死忌日之际,她总会请当地龙宝寺的僧人一清到家里为亡夫诵经。时间长了,陈顺娥与一清也愈发熟悉起来,诵经完毕,二人也会时常交谈几句,也会对坐喝杯清茶。
这天,一清又早早地来敲张家的门了。他边敲边喊“张娘子,张娘子”,半天没人应门。一清推门而入,又站在院中喊了一会,里面终于有人答应了,很快听见朝外走来的脚步声,出来的人不是陈顺娥,而是小妾徐妙兰。
一清对徐妙兰施了一个礼,然后说道:“我是龙宝寺僧人一清,你家张娘子托人带话,让我今天来你家中为张大官人诵经。”听一清一说,徐妙兰好像想起了昨天晚饭时,陈顺娥曾提过这事,说最近经常梦到张达道,所以请了一个僧人来为他诵诵经,超度一番。
不疑有他,徐妙兰带着一清往陈顺娥的房间走去。
陈顺娥的房门是半开着的,从门缝中恰好能看见一个人的身体躺在地上。两人推开门本想去扶,却见地上满是鲜血,地上躺的哪里是人啊,分明是一具尸体!更恐怖的是,尸体的头还不翼而飞了。徐妙兰看着尸体身着的服饰,猜想死去的应该就是陈顺娥。
两个顿时吓得大叫,隔壁的张达德夫妇闻讯赶来,一见也是吓得不浅,四人找遍了房间,也没发现陈顺娥的头颅。
看着还在现场的一清,张达德担心家丑外露,所以对他发落道:“今天不念经了。”听闻此话,一清二话没说,挑着自己的经担扬长而去了。
而这一边,陈大方接到下人的通知也到了张家,看到姐姐惨死,他泣不成声,坚称姐姐一定是被张达德所杀的,所以出门就径直去了县衙报案,誓要为姐姐报仇。
福安知县尹知县听说关乎人命,当即升堂审理。
尹知县问陈大方:“陈顺娥是何时被杀的?”
陈大方回答道:“ 是早饭后。大老爷,光天化日之下敢杀人的,唯有熟人或邻近之人。张达德家的院子和我姐姐家有一道小门相通,想必是张达德从小门进到我姐姐家里,杀了人后,又从小门逃走。再说了,张达德觊觎我姐姐的财产由来已久,定是他记恨我姐姐不改嫁,无法霸占财产,所以杀了我姐姐泄愤。”
尹知道又问道:“陈顺娥家可有奴婢?”
陈大方又说道:“我姐姐一心守贞,为避是非,没有使用奴仆。家中只有张达道留下的一名小妾,叫妙兰。如果是妙兰杀了我姐姐,她只能将头藏于家中。但家中遍寻无果,想必定不是妙兰所为。”
尹知县见陈大方言辞顺畅,有条有理,对他所说的话不由得信了三分,转过来问张达德时,张达德却是吞吞吐吐,半天说不清楚。糊涂的尹知县觉得张达德是做贼心虚,所以心下认定了张达德就是杀人凶手。
为了让张达德招供,尹知县勒令上拶指、挟棍,定要他招认。可怜的张达德,实在忍受不住了,不得不承认了自己杀死了陈顺娥,但却不承认自己割下了人头。
张达德肯认罪,尹知县就已经很满意,他将案件写成文书,申报上级,等候批示。
案件递交到了福建巡按曾铣手里。曾巡按看了卷宗,很是不满,人头都没找到,竟能结案?于是将案子打回去,让尹知县找到头颅再说。
贪酷无能的尹知县,为找到人头,又将张达德提了出来,继续刑讯逼供,逼他说出人头的下落,还允诺道:“你若说出人头的下落,我便将你释放!”
可张达德哪里知道人头在哪里,又怕被打,只得今天说在东边,明天说在西边。总之为了不挨打,他不停地随口胡说。就这样,张达德一边被打,一边撒谎,在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简直生不如死。
张达德家里虽然穷,以前靠他种田好歹还能有点收入,自从他被捕入狱后,一家人是彻底断了进项,只能靠着董氏为他人缝补、或向亲邻借钱过日子。
没了收入不说,还得天天给关在大牢里的张达德送饭。一开始是董氏送,再后来,送饭的任务就落到了女儿玉姬的身上。玉姬每次看见父亲,都会问一句:“父亲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啊?”张达德则回答道:“县太爷让我找顺娥的人头,找到了就能被释放。”
这天,玉姬又去给父亲送饭。刚刚从刑架上下来的父亲,全身溃烂,血流满身,奄奄一息。玉姬哭着跑回家,她想救她的父亲,但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那个消失的人头。
冥思苦想几天后,玉姬对董氏说道:“县太爷说,父亲找到婶娘的头,就会放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头啊!父亲在牢中受苦,我与母亲在外面日食难度。倒不如趁我睡去之时,母亲将我头颅砍下,当作婶娘的交给县太爷,这样我们一家人才有救啊!”
董氏听女儿如此说,吓了一跳:“儿啊,你父亲是一条命,你也是一条命,怎么可以用你的命去换你父亲的命呢?你今年也十六岁了,我正在为你物色婆家,到时嫁到一个富有之家去,多要些聘礼,我们母女俩就算有着落了。”
玉姬答道:“父亲在牢中受苦,母亲在家受饿,我怎能安心嫁与富家,自图饱暖?再说聘礼用完了,人头还没有找到呢?到时父亲也难免一死,而我那时已是他人妇了,无法再替父亲去死。现在我死了,换得父亲和母亲活下来,是一命保二命。我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母亲不肯,那我只有自缢了。”
董氏见无法说服玉姬,只能天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连十几天,玉姬找不到机会自杀,只能对母亲说:“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自杀了。你还是给我找个人家,让我早早嫁了吧。”董氏一听,也算放下心来了,独玉姬一人呆在家里。
哪想到,等她从外面回来时,看见的是女儿吊在房中已经冰冷的尸体。
董氏痛不欲生,又想起了女儿遗言,几次拿起刀,又几次放下,最后终于狠下了心,将玉姬的头颅砍下来,用一件干净的衣服包裹着,交到了县衙。
尹知县一见人头,也顾不上辨认真假,只想着赶快结案,所以写好文书,递交到了曾巡按处。
曾巡按拿过文书,接过人头,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竟有如此糊涂之人!陈顺娥死了一年多了,人头就算找到,也应该腐烂了。你看这人头,却是新鲜干净的,分明不是一年前的,倒像是才砍下不久的!”
于是又将案件打回县衙,要尹知县继续破案,同时查找关于这起人头的人命案件。
尹知县看了曾巡按的批示,恍然大悟,忙将董氏提到堂上,询问人头的来源。
董氏起先只是哭,不肯言语,后来才答道:“这是我女儿玉姬啊。她怜她父亲被打,为了救父,上吊自杀,临死前要求我将她的头颅砍下来,拿到衙门交差!”
听闻董氏之言,堂上之人无一不为之心酸。
曾巡按听闻此事后,心想家中有此至孝之女,怎会有杀人之父呢?再说了,一年多的刑讯逼供,要不是根本不知道人头的下落,也不至于让女儿为此惨死啊。看来,张达德一定是冤枉的。于是曾巡按决定重审此案。
他将案卷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阅读一遍,又将当天的目击证人再次详细地询问了一遍,当徐妙兰说到,龙宝寺的一清和尚和自己同时发现尸体时,曾巡按直觉有些不对,但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只有私下派人去调查这位名叫一清的和尚。
派谁去呢?如果是衙役那很容易打草惊蛇。想来想去,曾巡按想到一个人:董氏。和尚一般对中年妇女戒心不大,更容易沟通,也更能够获得重要的信息。
曾巡按将董氏叫来,如是吩咐了一番,并答应她,如办成此事,一定为张达德申冤。
第二天起,董氏就不时前往龙宝寺,要么许愿,要么求签,要么祈福。一来二去,跟一清和尚熟悉了起来。
这天,董氏求完签后,坐在佛像前大哭起来,一清闻声过来询问。
董氏答道:“我丈夫已被关在监狱一年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我一个人无依无靠,想起来很是悲苦,所以忍不住哭泣。”
一清安慰她道:“既然丈夫不能依靠,可以另寻他人啊。施主你年纪轻轻的,又貌美如花,还怕没有好人家吗?”
董氏道:“我是犯人之妻,哪会有人愿意娶我啊!”
听董氏这么一说,一清低声地对她说道:“娘子,如果你不嫌弃,我来照顾你如何?我在庙中也颇有些资财,能够顾得了你的衣食。只是你得答应跟我好啊!”
董氏听闻,又答道:“我能跟着你倒是好事。但不知何时能找到那颗人头。只要找到了,让我丈夫的案子了结了,我才能一心一意地跟着你啊!”
一清一听,心中暗自欢喜,说道:“要找人头不难。我算了算,人头应该被藏在寺庙后面的三宝殿中。”
董氏听到这话,找了一个借口,先行离开,下山后直奔直衙。
尹知县虽糊涂,听到这样的线索,也不肯放过,带着几个衙役就来到寺庙中。
锁链套在一清脖子上时,他还不停地抵赖,直到衙役们在三宝殿的柱子下挖出了人头,他才闭口不言。而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陈顺娥。
原来一清虚名在外,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酒肉和尚。
陈顺娥丈夫死了后,每逢忌日,都会找一清到家里给张达道诵经。有一次,诵完经后,陈顺娥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还给了他一些糕点,而一清却认为陈顺娥是怀慕春心,对他有意思。
所以再到家里时,他一改正经的僧人姿态,时不时在会在语言上调戏着对方。但陈顺娥心中无鬼,所以也没有放在心里,也根本不知道一清心怀鬼胎。
事发早晨,一清又到陈顺娥家为其丈夫诵经。此时天色尚早,院里只有陈顺娥一人,见四下无人,一清动了邪念:先是一番言语的挑逗,然后直接伸手抱住陈顺娥,还想解开她的衣衫。陈顺娥哪受得了这种侮辱?一边竭力反抗,一边准备大喊。
一清一把捂住她的嘴,见她誓死不从,恶从心起,从经担里摸出一把刀,捅向了陈顺娥,陈顺娥应声倒地后,又用刀将人头割下,藏在自己的经担中。
杀了人,一清又不慌不忙地挑着经担出了门,重新在门口叫门,装作自己刚来的样子。
而等到陈顺娥的尸体被发现时,张达德怕家丑外扬,将他赶走。一清正巴不得,挑着经担,带着人头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案子终于真相大白了,一清斩立决;尹知县横威制人,陷无辜于死地,才力不及,发刑部议处;陈大方诬陷他人,杖二百。
陈顺娥大节无暇,张玉姬孝心纯笃,通告礼部,竖牌坊以示旌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