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第43天
院子里木棉花的枝头有了第一朵盛开的木棉花,剩下的便纷纷迫不急待的盛放,虽因松鼠夭折了很多,但仍旧有大朵的花红艳艳的装点着天空。
大殿前的那棵山茶花,含苞待放,等待了这么久,今日,终于盛放了第一朵花,和大殿厚重的木门一般红艳艳的色彩。
在客堂一层楼的亭子里抽着衣袍,忽然看到楼下大寮的旁边,竟然长着两棵高大的桂花树,桂花一簇簇结满了枝头,将枝叶间的墨绿染成淡黄的色彩。
今天扫地,拿到的扫把太过粗大,扫地片刻功夫,手抓着酸软,连同胳膊都抬着费劲。
有人从斋堂里端着饭从身边头也不转的经过,忽然意识到,我中午没有吃饭,过午不食的我,理所当然的被一把扫把折腾的有气无力。懒洋洋的扫着落叶,就像那条爬在锁着的大门口,同样懒洋洋的大黄,正等待喂它的那个人前来。
昨日扫地,师父给了一只饼,算是今天中午的午饭,饼硬硬的,一口开水下去,却让人吃出故乡的味道,有着面粉的味道。
常常对小师父说,你们没去过北方,北方的食物就像是食物,吃到嘴巴里有食物的味道。
小师父们始终不理解,难道南方吃的食物没有食物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我从北方邮寄来一箱苹果。苹果十块钱,邮费一百,当跨越千里路的苹果,终于在我反复打电话对快递的催促中,历经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到手。
到手的一箱苹果,箱子上贴满了各种安检标签,上面红艳艳的盖着章,就像这红艳艳的盛放在枝头装点天空的木棉花。安检的信息,全部显示安全。
快递员吃惊不解,为何千里迢迢,就为了寄一箱苹果,当他将箱子撂在楼梯口,告诉我快递到了,我说我寄的是苹果,估计都坏了吧。快递员说,难怪这箱子放在快递中一股水果的味道。
那种水果的味道,在箱子里又放了一夜在楼梯口,苹果的味道更加明显,总是让经过的人问一句,哪里来的苹果味,好香啊。也忽然让人想起当年慈禧,总让人将房间里摆满水果,摆着的水果不是为了吃,而是用水果的香味充满房间。
那箱苹果,经过层层安检,估计,十分仔细,如今爆出借用邮寄超出正常思维的东西而犯罪的多,怕是这一箱苹果也未能逃出这样的命运,被仔细检查。苹果箱也毫无意外的烂了边边角角,里面的水果坏了小半。
当拆开箱子,同寮感叹说,好香啊。
听到这一句,长舒一口气,这样大费周折的邮寄,算是值了。
那箱苹果是故乡人自家苹果园里所长,邮寄时,刚采摘不久。
这样的苹果,每一口咬起来,不用担心打蜡,不用担心红艳艳的好看的外表下,忽然咬出一口发黑坏掉的苹果心,更不用担心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苹果就是实实在在的苹果的味道,中性,不凉,也不上火。
……
对于故乡,算是步入佛门慢慢诀别的过程,就像我慢慢修行,解脱的过程。
天,下起雨,我会站在廊檐下,想,如果这样连绵不断淅淅沥沥的雨,下在北方多好啊,北方广袤的土地,有了这样的雨水,一定生机勃勃。
一架飞机,飞过天空,轰隆隆的声音,我会想,这个时候,通往故乡的飞机票贵么?
有人,忽然在我面前用家乡话聊天,像是听一门外语,那种融不进去的孤单,也忽然就想起那些诗句:
“一任流年远,天涯归故里。乡音久不闻,幌似武陵人。”
“年少慕远行,久未闻乡音”
“异域乡音别,观心法性同”
“久不闻乡音”,难怪说,火车上陌生人之间唠嗑,来几句家乡话,就能套近乎。
……
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再这样想:
看到雨,已经没有了感觉,故乡的村庄日渐消瘦,开放了二胎政策,而下一代的孩子却越来越少,故乡的人也像这春运,每年都来一次大规模的迁徙,从故乡到另一所城市,或者从故乡干脆定居到另一所城市。
一辆又一辆的高铁动车,甚至小市区的飞机场纷纷开通,而偶尔感叹一下社会发展的可真快啊,却没有了回去的欲望冲动。
那种电话和现实中,在父母和身边人的故乡话和普通话的切换,早已张口就来,自己未曾觉察,直到有人,听到打电话,忽然指着我问旁边的人,他是哪里人啊?我才知道,每个人故乡的方言对于别人来说,都是一门外语。
……
第43天,疫情好转和逐渐控制的日子,好消息总会接踵而来。
就像春天的脚步,
就像枝头的木棉,
就像大殿前的山茶花,
就像这个时候故乡将要盛开的苹果花,
也像武汉大学里如今盛放正浓的樱花,
每一个寒冷的分外难熬的冬天,或许孕育了一场浓烈的春。
今日惊蛰,早洗手,海风吹着楼顶的晒衣鹏哗啦啦的响,水冰冰凉凉,想对冬眠的小动物说:你们再等一等,刚才我出去实验了一番,今日,属于冬天,先别出来,冷。
一种味道,一种声音,一场雨,或者一棵树木,一旦场景对上了,都让我们记忆复苏,那些包裹在记忆里的影子,忽然纷纷外窜,像我想起家乡的一块饼,想起家乡的苹果,也像网友说,“热干面,加油!”仿佛嗅到了惊蛰之后,浓郁的春的味道……
一种味道可以代表了一所城市,
一个熟悉的场可以景代表了一个地方,
一种声音可以代表了一段时光……
一丝风晃动了那些芒果
点缀摇摇晃晃的枝头
一些鸟幽静了清晨
引领山林的喧闹
一盏灯撕裂了漫漫黑夜
从此天地光明
一声春雷惊醒了芳华
展现姹紫嫣红
一场如期的温暖
愿病魔早日金盆洗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