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汤
疙瘩汤是现在比较少见的一道美食了。——除了我自己,恐怕很少有人还对它如此情有独钟了吧?
能陪着我坐在僻静的角落里安闲地吃疙瘩汤的人,稀得像电影《一九四二》的米汤。说实话,每当要吃疙瘩汤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感觉。——同道人,太难找了。
这么多年了,我把小时候母亲做疙瘩汤的工序记得清清楚楚:和面的时候,用手指蘸着洒水,把面粉弄成半湿,然后在老旧的簸箕里揉搓,半湿面粉就成了轻轻黏连的面絮子。
面絮子要往开水锅里撒的时候,须是左手绕着均匀轻撒,右手用勺子搅拌,以免黏成面疙瘩,或者烧焦糊。
调制的时候,里面总有新鲜脆嫩的灰灰菜人花菜,——都是山坡地头很常见的野菜。那时候,山村人家日子都过得艰难,做饭的时候新鲜的野菜下的很多,权当果腹充饥。
那时候,家里养着几十只鸡,鸡蛋是拿来卖钱买油盐酱醋的,平时总舍不得吃。但逢做疙瘩汤的时候,母亲总要大方地往大铁锅里撒两个蛋花。蛋花入了开水锅,很快成了白丝丝的黄油油的条絮,跟疙瘩汤混杂在一起,惹得爬在锅头的我们直抽鼻子吞口水。
——母亲做的疙瘩汤,绿是绿,白是白,黄是黄,还有辣子的红,醋的酸,和盐的咸。看上去就香,闻起来更香,吃起来嘛,咋说呢,我老不知道搁碗。
如果赶上家里人新近赶了集回来,母亲就把人花菜和灰灰菜铡碎,再切几根葱,用铁勺一炒,弄成油油的下锅菜,那味道陡然升级几倍。
有人说疙瘩汤是懒饭,好做。可我从不觉得母亲做的疙瘩汤是懒饭——母亲做疙瘩汤,跟包饺子一样精心细致。也许正是因为母亲做的精心吧,我的胃对疙瘩汤有浓厚的依恋情结。
我不太喜欢跟人吃饭局,别人叫的时候多是“满口答应,从不行动。”如此次数多了,人家就不耐烦了,骂我“狗肉上不了席面。”
因为吃饭招骂的人应该不多,我算得上一个代表了。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饮食习惯趋于清淡、简单。别人喜欢的火锅,我看都不看;别人迷恋的鸡鸭虾鱼肉酒,我也不感兴趣。人家吃饭吃的是热闹气氛,我吃的是清静舒心。——不同道,故不同桌。
早先我也参加过几个饭局,逢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家问“主食吃什么”时,我就说:“疙瘩汤。”
那时候我有点没眼色,他们听了我的话,眼睛都睁大了几圈,齐齐拿怪异的眼光罩住我,脸上写满疑惑:“这是个什么饭?”
——其实也不能算没眼色,因为前面的我基本没怎么吃,现在还饿着肚皮呢。跟风度比起来,肚皮显然更重要些。
“有么?”
“有。”
一窝疙瘩汤端上来,他们都看着我吃,各色各异的目光缠绕着我,就像在公园里看耍猴。
吃饭是大事,这是瘦人的共识。自此,我不再参加底细不明的饭局,免得尴尬别人,委屈自己。
好在,小城里有几家环境不错的饭店,还都有做疙瘩汤的:人民路上的洢水源、老户县和粗粮王;西河畔的河畔人家,沿环山旅游路靠近长安的地方,也有几家。这些地方我都吃过,洢水源和河畔人家的的疙瘩汤盐有点大。粗粮王的量少。其他几家的要么疙瘩大,成了老哇头;有点太细碎,成了面糊糊。——手艺有点欠火。
你看,都说疙瘩汤是很简单的饭,能做好的人却并不多。这跟当下的社会风气有极大关系:简单的事情很少有人愿意去做,更少有人愿意做好。每个人都自命不凡,志向远大,大家都是奔着那些高大上能吸睛的洋火事情的。
现在想吃到称心入味的疙瘩汤,是一件叫我挺犯难的事情。难得吃到个味道还差不多的吧,总有这样的感慨:端起疙瘩汤,人间知音稀。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户县人。文风力求散淡、干净、质朴。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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