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 |第8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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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张美图

让

心

静

下

来

对于僧人是否有工资这个说法，是很多人感兴趣的话题。

昨夜忽然不舒服，一夜折腾，未早殿，未吃饭。等九点完成今日部分的功课，爬楼回房，过午的我早已能量消耗到心慌无力。因最近胖了几斤的担忧，每每吃饭都发誓减肥的想法此刻忽然间在心里立马撤出。

极度不舒服而房间无存粮，只好在群里向小师父们求支援救济。

手机未撂下，小师父敲门，送来橘子和小面包。

群里又有师父说，奶粉饼干要吗？给你送楼上去。还不忘加上一句，永善快递马上到，永善是小师父的名字。小师父抱一堆饼干方便面，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知道你吃的多，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我是不吃早饭，吃一块就够。

看着一堆食物，我嘴里一边道谢，一边想，这家伙得是多欠奏，如果不是真无力吐槽而且爬三楼送来好吃的份上，我会直接赶出去，这么不会组织语言的人，就应该吃的留下，被关在门外。

有小师父送来大列巴，说法师供养，分给大家。

甚至乘着寺院封闭之前逃出，此刻远在东北的小师父也忽然诈尸信息，说库房有酸辣粉，自己去取，顺便问，师父们想吃什么，他买了供养师父们。

……

被饼干面包，水果喂饱肚子，在久无信息的群里和师父们调侃热闹。

中午小师父看我，说道，挺快嘛，已经活过来了。

我想说，何止是活过来，简直是被满血复活。包括昨晚的不适忽然都消失不见。

中午小师父行堂，调皮到一夹子爆炒青椒忽然打入钵中，然后快步逃走，阿姨的饼每每行堂过来，我要了一块，又要了一块，仍然不能掩盖中和那股青椒的辣，辣到嘴巴丝丝抽气。

最后的结果是，午斋后，我彻底被这一早上的热情祸害，撑到恨不能扶墙走，又一次陷入哭笑不得不舒服的状态。

我恨恨对小师父说，等着，下次有好吃的，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哼，你就不知道青椒很辣吗？

回房间，桌上仍剩有小师父们热情送来的素食方便面和饼干。

想起师父们离开前，隔壁的师父为留了一箱水果，隔壁房间的师父关系融洽和合到水果放置一起，一起吃的那种，这一箱水果，算是隔壁师父们的共同财产。一箱子有我最爱的苹果和橙子的水果，伴着这个封闭的寺院的时期，吃了很久。

想起那一年初来寺院不久，正值周末，不用上课，坐在步梯上一边发呆，一边啃苹果，忽然不觉间干掉三颗，从此我爱吃苹果的名声在寮房打响。从此以后寮房的师父们，但凡供佛后分发的水果，有苹果总是问一问，给你啊，有时候是自己吃不了托我解决，有时候是满足我爱吃苹果的喜好。

去年，有西北的师父寄给法师几箱苹果，法师和小师父们聊天，法师说水果多如何处理，小师父们立马推出我的大名。

我这样爱吃苹果的名声，从此扩散越发宽广，但凡属于我的地盘，书架边，桌兜，柜子，时不时出现苹果，甚至房间桌子上忽然冒出几颗苹果，但凡没人认领，默认都是别人给我。从最初打听谁给的苹果，致谢一句，到最后频繁到懒得打听一句，统统存收。以致狭的小房间里属于我的地盘，全部被苹果霸占，同寮说，一进房间的苹果味，都是你的杰作。

爱吃苹果的名声就像我爱吃土豆一样，已经响亮到众所周知。

每每行堂的师父们打饭给我，纷纷知道我爱吃土豆，时间久了偶遇不知名字的几百人中的小师父打招呼，我说，你认识我啊？小师父说，认识啊，你不是爱吃土豆的那个师父吗？

我一个自称对饮食寡淡，看到每每行堂饭菜盆多，恨不能煮一锅罗汉菜（所有菜煮一锅）的人，自诩房间不存食物，这样自认为美好的名声就被苹果和土豆祸害到荡然无存。

坐在旁边吃饭的师父，看到我吃饭，要一夹子土豆丝，竟然看到土豆丝还要，目瞪口呆到终于有一天看着我满钵的土豆丝悄悄问我，你怎么那么喜欢吃土豆丝？我文艺的来了一句：我吃的不是土豆丝，是乡愁。性格直爽的邻桌被我的文艺范酸到竖了竖大拇指，立马闭口不言。下次错过行堂的土豆丝，我错过，他会示意告诉行堂师父我要土豆丝，这样的示意，让行堂的师父也惊诧，不亏是邻桌，不说话都如此默契。

对于土豆的热爱，真的是来自故乡，故乡的土豆，常常比我的钵还要大，而且是真的有土豆的味道。故乡的姨妈家，名字叫龙山，大概果真沾了龙脉的气息，连同土豆都长成这样巨大的鲜见。给攥着巴掌小的土豆正一起削皮的小师父描述，小师父说，有这么大的土豆吗，你故乡的土豆不会是转基因的吧，我瞪他一眼，否定。

食物就像这个世界纷纷的整容脸，脸变成一样无有识别度，食物也被转基因，失去食物的味道。

故乡的食物很少转基因，比起这所城市，西红柿长成一样，许久不坏，要坏忽然一起烂掉的真正转基因，比起那些胡萝卜也长一样大，鲜艳的表皮红到像不是从地里刨除来一般，我喜欢土豆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土豆这种大江南北通有的食物，更是因为在我眼里土豆埋地里，长相奇形怪状，转基因一定很少的心理暗示。

仍然记得，初到南方，读书，舍友招呼一起去吃饭，他问你准备吃什么，大米啊，我说。

舍友大笑，还水稻呢！

这句话被来自土生土长的北方的我也笑了好久。

在南方人眼里，饭就是米饭。在北方人眼里，饭指面食，米饭叫大米饭，多数时候简称大米。也难怪舍友说我吃水稻。

在每每与母亲通电话，母亲总是问一句，你吃了吗，你吃什么饭，还习惯么？

我的回答一成不变：习惯，大米饭，我们吃饭比较早，已经吃了。

但对于母亲的关怀很受用，毕竟这个世界，远离故乡，能问你吃不吃的习惯这回事的人除了亲人，简直再遇到的人也得当亲人看待。

……

在披着袈裟学习佛法，佛陀的戒法中，最初沙弥要学的第一句是，一切众生皆以饮食为主。在佛陀事无巨细的戒法中，关于怎么吃饭这回事，交代了多条。其实佛法远没有那么神秘到迷信，只是将吃饭穿衣做到规规矩矩，至于神通，至于解脱，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况且神通这回事是修道人到一定境界自动出现的副产物而佛陀不容易示现的。

中国人的饮食是文化，一场聚餐中，能搞定所有不能搞定的事情，一种招呼，先从吃饭谈起，就像外国人先谈天气一样自然，而谈吃，似乎更有烟火气。佛教真正的乞食，僧俗之间，也因吃联系到一起。乞食的方式被本土中国化成寺院打斋，供僧的形式，但还是没有离开吃。

上学时，和舍友卧谈，谈到将来的理想，我说，我期望有一张装满美元的银行卡，浪迹世界。舍友为我的脑洞大笑。

一位师父说，父母相继去世，后来有因缘他到寺院，跟着师父出家，他奶奶泪流满面的追到寺院，看到寺院的情况，止住泪的离去，嘴里念念叨叨，原来寺院也挺好。师父说，奶奶离开后，对于一直以为他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担心和因为年老不能照顾好年幼的孙子像是亏欠一样的心情终于疏解。

回到人人感兴趣的那份话题，出家人有工资吗，有，只是不叫工资叫衣单费，简称单费。当公布这所城市自助餐的单价时，算了算，我的单费只够这所城市的自助餐厅吃四顿饭，而且每个月是要为中国移动作贡献交话费的，这样的单费，最多算是生活补助，回一趟北方，要存上好久的单费。

我那番闹洞打开的卧谈，银行卡没有，美元也没有，浪迹世界也没有，却忽然间端着钵，披了一身袈裟。当饿的时候，得到这么多师父的关怀，就像师父的奶奶来寺院看了看，师父竟然没有饿到，放心的走了。

其实师父们都和我一样，很少的单费，但是师父们愿意将这很少的单费时不时供养别人，作布施，在微薄的那份单费中，我们果真像是有一张存满美元的银行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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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天，我说：

水泥抹去一些生命的气息

却挡不住生命从缝隙里探出

钢筋做了水泥的帮凶

保护财产和彼此的秘密

横在一扇一扇窗户

将对方隔离在外

自己何尝不似身处牢狱

一片狼藉的土地

埋葬罪恶和丑陋

却也能孕育新的开始

柔软的孩童哭泣

用学会发声的第一句言辞

喊出母亲的称呼

寻找最原始的庇护

念着你的名号

一生拨出无数的念珠

期望舍弃这丑陋色身之际

看到你的救护和不弃

你说要有对这个世界的强烈厌离

要有孩童呼喊母亲一样的诚挚

佛前的灯顿然破除夜色的无明

佛前的匍匐却需渐渐消除满身的戾气

一珠草从石狮子的脚下挺身而出

一根燃烧的香袅袅身姿

化作人间的信使

一位拜佛的人和一位端饭经过的僧侣

他们可有下一生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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