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兆祥： 亲爱的姥姥，我要陪您吃这世上比白面馒头好一百倍的东西

天堂里的姥姥，您还好吗？

文/邱兆祥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由于新冠疫情和工作的原因，今年我不能回乡祭奠逝去的亲人。天堂里的姥姥，您还好吗？尽管您已离开我们12年了，可我还是那么的思念您！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出生在鲁西南的一个小城市。父母都是三班倒的双职工，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没上学的哥哥，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我，便把我送到了乡下姥姥家。

从不满一周岁离开到再回到父母身边上学，我在姥姥家一住就是七年，这七年时光让我对童年充满了美好的回忆，对姥姥充满了深深的眷恋。

七十年代的偏远农村，经济条件非常差。好在身处外地的姥爷和父母不时寄一些钱物，所以，我偶尔还是能吃到白面馒头。

那时，姥姥每次吃饭总是慈祥地看着我，看我狼呑虎咽地吃完然后跑出去玩。我一直很奇怪，她为什么每次都要等我吃完了才吃，直到有一天，我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找水喝，才发现姥姥就着我剩下的菜，手里拿着一个黄澄澄的饼子在啃。

不懂事的我，非要抢过来吃——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种面食，全是粗硬的玉米面，简直难以下咽。

我不解地问姥姥，你为什么不吃白馒头，要吃这种难吃的东西？

姥姥笑着说，我喜欢吃啊！

长大我才明白，原来姥姥为了让我长身体，不舍得吃那些有限的白面啊！

农村的打谷场是我们小孩子最爱玩的地方。

每天姥姥都带着我去村头地里，她干活，我玩耍。休息时就带我来到打谷场，我和其他孩子在高高的麦秸垛上爬上爬下，姥姥在下面紧张地催促我赶紧下来，我就嘻嘻哈哈地跳下来，爬上姥姥瘦弱的背上，全不顾她有多劳累。

略识几个字的姥姥用树枝在地上教我认字和学算术，用玉米秸秆扎一些小动物，教我唱儿歌，给我讲一些古老的传说。

那时的我，觉得世界上最聪明、最善良、最勤劳的只有姥姥了。彼时的农村还有着深厚的封建残余思想，周围的邻居们看到姥姥整天带着我，就说小心啊，疼外孙，高粱地里撵豆虫！我问姥姥什么意思，姥姥说，别听别人胡说。

后来知道这是说外孙疼了没有用、不会孝顺姥姥的意思时，我抱着姥姥说，我长大后一定孝顺您，天天给您白面馒头吃！

姥姥的微笑里含着泪花，紧紧地抱着了我，那一刻我觉得我和姥姥的心贴的那么近。

虽然上小学我便离开了姥姥家，但是每年暑假和寒假我都会闹着偎依在姥姥身边。

假期间，没正式上过学的姥姥把抓我的学习当成头等大事。夏天，她摇着扇子为我驱蚊纳凉；冬天，为我生起红红的炭火，不时把我冰凉的小手放在手里温暖一下。为了提高我的学习成绩，她甚至把家里积攒的鸡蛋送到村里老师家中，央求老师帮我补习功课。

姥姥始终不知道研究生是什么学历，但自从听说村里的一个人考上了研究生，对我的要求便从大学生提高到了研究生。

朴实的她始终觉得只有读好书才是最有出息的，经常教育我说，男儿不但要读好书，更重要的是做好人。

我考上大学那年暑假去姥姥家告别，老人家高兴之余，勉励我将来继续考研究生。得知我考上的军校，随即又严肃的说，以后一定要对战士好好的，不许打骂他们。

如今，我已经离开部队在地方工作了，虽然遗憾没能继续上学读研究生，但我可以欣慰地对姥姥的在天之灵说：我至少成为了一个对人真诚、懂得感恩、对国家有用的人。

2008年，姥姥得了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经常胸痛喘不上气来。家里人也一直瞒着姥姥不敢告诉她真相。

姥姥的病情和身体已不允许做手术了，但性格坚强的姥姥在化疗和放疗时从没有喊过一声疼，还乐观地说：哪个老人上了年纪不生病呀，那么多苦都吃了，这点病算什么。

当时我因为在部队，不能回家看望，只能经常打电话和寄点东西回去。姥姥在电话里一直说：我又感冒了，这两天在打吊瓶，很快就好了，你买的东西我都吃了，真好吃，等我好了，我就去青岛住几天。电话里我强忍住泪水说：好的，姥姥，到时我一定来接你。

然而命运就是那么残酷，那年冬天，姥姥还是没有抵挡住病魔的折磨与世长辞了。

当我匆匆赶到家乡时，姥姥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如平时般安详。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留了下来，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回来陪陪她。环顾四周，看到桌子角落摆满了我寄来的东西说，我问母亲：姥姥为什么都没吃啊？母亲说：姥姥一直都没舍得吃，说看到这些东西就会想起你。

我亲爱的姥姥，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要陪您吃这世上比白面馒头好一百倍的东西，我要好好孝顺您，我要接你到海边看大海啊！

如今，姥姥再也听不到我对她说这些话，再也看不到这个从小发誓要孝顺她的外孙了。

人啊，只有失去，才会明白当初的拥有是多么宝贵。姥姥，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依偎在您温暖的怀里，既享受您的疼爱，更要永远孝敬您。

姥姥，我是那么的想您，愿您在天堂里安好！

2020年3月27日作于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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