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利荣：记忆中的家乡（续二）
记忆中的家乡
担枞毛回家的老人（图自网络）
三、 生火、做饭
老家的灶一直都是烧柴禾的，那会儿连烧煤球都是稀罕事，据说想买一车煤炭都要有熟人托关系，所以烧枞毛（松针）、黄花苗子、茅草、稻草、麦秸是主要燃料我们称之为“细柴”，树枝、树干、烂木头什么的很少，我们称之为“大dài柴”，平时的话我们做饭烧水都用“细柴”，“大dài柴”只有在人手不够或者是做比较复杂、耗时较长的饭菜时才用，比如炖肉、蒸酒、舂糍粑等等。灶分为高灶和矮灶，矮灶有前后两个受热的灶孔，前一孔火力大用来煮饭，饭一旦煮开了就放到后一孔上继续加热，前一孔马上架锅用来做菜；平时做饭菜都用矮灶，烧矮灶用“小柴”诸如稻草、茅草、麦秸等，小柴不经烧，一下就燃完了要不断的加柴，碰上烧稻草烧火的人还要会“打草jun子”，直接把稻草放进灶里火是会熄灭的，因此烧火的人动作要快，添柴要迅速，所以此时一般是两人配合一人专职烧火一人煮饭做菜，如果不烧大柴一个人操作就会手忙脚乱，不是一下子火熄灭了就是烧的水开了溢出来了或者饭烧糊了亦或者菜烧焦了，有时火熄了你再放进稻草又没燃起来，满屋子烟子熏得你眼泪都流出来了；为了有好柴烧一般到了秋后农闲时，尤其是大风天过后，我们姐弟就要上山在有松树的林子里用竹耙子耙枞毛（松针），捡枯枝或者看见树上的枯枝就用自制的钩子钩下来，那时候家家都缺柴烧，到了冬天所有道路两边的露水茅都被割得干干净净，林子里连树叶都用耙子耙干净了，所以我们能捡到的柴很少，有时候跑到别人林子里去捡柴被发现了还要挨骂的。
耙回来堆在墙角的枞毛
小时候常用到的“洋火”
说到烧火其实是一技术活，以前是没有打火机的，火种就是“洋火”，记得我当时用的火柴盒上印的字是“洞口火柴”，点火的最好材料自然是枞毛，一盒火柴刚开始还是很好用的，一擦就燃，到后面火柴皮用旧了，擦半天擦不燃，有时候好不容易擦燃一根火柴，点燃事先准备的枞毛，结果还没等点燃别的柴，火就又熄灭了，此时只剩一点火星子，只能把头埋到灶里面去吹，经常一吹就冒出一堆烟来，吹得你尘灰满面，熏得你眼泪直流，要是熏出眼泪来后火重新燃起来了还好，关键是有时候你熏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火还没点着！小孩子烧火总是不那么专心的，有时烧着烧着灶里的火就熄了浓烟一下弥漫了满屋子，大人一看灶里满满的一灶膛柴禾，赶快拿来铁夹把柴退一些出来教育我们说：“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做人，待人要忠心实意，烧火，要中间空这样氧气能进去助燃，火才能烧得旺。”。教我们朴素的人生道理就是在劳动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让你怎么也忘不了。烧高灶一般是蒸黄花、煮大锅潲、或者蒸酒、熬酒亦或者是冬天舂糍粑的时候才会用到，高灶其实比矮灶容易烧，火一般不会熄灭，但是由于荷叶锅受热面积大，要把火烧均匀，使每个地方都受热也不容易。
我家的高灶和矮灶，看起来有点像素描画
自己做饭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开始的，一开始是淘米把米洗几遍，然后是放水，以前煮饭没有压力锅也没有电饭煲，所以放多少水是技术活，放多了饭稀软，放少了饭梆硬还可能夹生，当时妈妈对我们说你把米在铁鼎锅里弄平再把手掌放进去水高过手背就可以了。然后大火烧到煮开，之后就小火不添柴火了，让灶里的余火继续把饭煮熟。如果你嘴馋你也可以在煮饭时放很多水，当饭开了后会从鼎锅里冒出乳白色的米汤，这个时候把鼎锅从灶上提下来，用湿毛巾按住鼎锅盖子，把鼎锅放在高处下面置一个碗，闭一碗米汤放点糖，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后来逐渐的，学会了煎鸡蛋、油炒饭（那时候鸡蛋也是奢侈品没有蛋炒饭的说法）、炒土豆丝、煮冬瓜、南瓜、丝瓜……这里要说一下蒸鸡蛋，大家都知道水蒸蛋，我妈妈当时教我做的水蒸蛋还真有点不一样，那就是用生石灰加水经过沉淀后（至于生石灰哪里来，我相信大家小时候家里都有一个石灰坛子，用来盛放容易受潮的食品的），用上面的澄清石灰水加鸡蛋，按3比7或者4比6的比列把鸡蛋打花放盐油适量，蒸出来的鸡蛋特别好吃，特别鲜嫩。我的生活技能都是在这高矮灶旁学会的，现在孩子都说爸爸做的菜最好吃，这难道不是一种肯定吗？
矮灶上前面的就是我家以前煮饭的铁鼎锅
烧柴火其实也有温暖的回忆，冬天寒冷一家人坐在灶边，一边烧火一边聊着家常，小孩子就坐在柴角落的木方上伸着小手烤着火，灶里柴燃烧后的“火丝”（柴炭火），此时可以利用起来煨红薯，放几个红薯放到灶膛里一字排开，当我们吃完饭的时候，红薯还在接受着火的熏烤，酝酿着美味。而这煨的过程可能我们都要去灶里翻几次，看看红薯煨熟了没有，或者给红薯翻翻边，匀匀火。等红薯出灶的时候，满满一层灰也抵挡不住它的诱人香味，此时顾不了那么多，用手拍两下，用嘴吹两口灰，直接掰开就吃，满口生香，回味无穷。那时候没有零食可吃，煨红薯就是大家的零食，尤其是那种老早就挖回来放在屋檐下晒蔫的红薯，煨出来不但软糯而且特别香甜，可以说没有人不喜欢吃的。
美味的煨红薯
在那个人人都缺少蛋白质的年代，日子岁过得辛苦，但有一家人围坐在灶边，就能感受到家的温暖，有亲人在身边即使条件再简陋，也能感觉家的温馨，时间改变了我们的容颜，却改变不了念旧的情怀，柴火灶保存下来的记忆，总是令人回味悠长，虽然没钱，但是纯真快乐，现在真的回去不了……
【作者简介】吴利荣，供职于周官桥乡桥口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