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娈英：姐姐嫁在杨梅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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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嫁在杨梅村

赵娈英

时令的转盘又指向了端午附近。尽管还是初夏，暑气已有点咄咄逼人。山里的杨梅熟了，姐姐家又要忙上一阵子了。

姐姐比我大三岁，是家里的长女。她从小就很能干，是父亲母亲的好帮手。可同时也和我一样，是个小吃货。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外面搞副业，姐姐用稚嫩的肩膀，帮家里挑煤炭，碾米。当然，姐姐最喜欢做的也是这两样，因为可以捞点油水，藏点私房钱。一毛两毛的，都藏到了席子底下。有一天被我无意中发现了，于是我轻而易举得以平分。并且以后她所有的私房钱我都有份，因为她怕我告密。长大以后，母亲说其实她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揭穿我们而已。

我和姐姐拿着那些毛毛钱，可以去代销店买点小花片、糖粒子等小零食解解馋。最是记忆犹新的，也是这个季节，杨梅成熟的时候。

我家离产杨梅的地方有十几里山路，要翻好几座山呢，但是再高的山，再远的路，也阻挡不了我们吃杨梅的热情。每到这个时期，小伙伴们就会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杨梅熟个里”，“杨梅熟个里”。那种期盼，绝不亚于过年。当说好第二天要去吃杨梅了，先天晚上一个个小心脏激动得睡也睡不觉，眼睛盯着房顶上的亮瓦，只想早点天亮。

第二天清早，我们几个就一路上跳着蹦着，或踢着草上的露珠，或捞一把路边的树叶，嘻嘻哈哈地穿行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想着马上就可以尝到那思量了一年的酸甜酸甜的杨梅，就浑身都是劲。路边小溪流潺潺，远处布谷鸟咕咕，一切都是如此的悦耳……尽管吃杨梅的路是如此的艰辛。因为去菠萝岭的路是陡峭的。而以前的山杨梅就长在最高的菠萝岭上，谁也不知道第一棵杨梅树是怎么来，问当地人，也模模糊糊，都只说是太公手里传下来的。

说来也奇怪，我们村里好多人都曾经种过杨梅树，可就是难得成活，就算偶尔有活了的树，它也不结杨梅。后来才知道，原来杨梅是一种很娇气的水果，它对环境要求特别高：土地阴润适度，湿度正好，土质还要松厚。而方圆几里地没有人烟的菠萝山，正好满足了杨梅树的生长，所以它就世世代代，四季长青地安家在那仙气氤氲的菠萝岭上。到了杨梅成熟的时候，这座荒无人烟的菠萝山就会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十里八乡的人们都往这里赶。在那个交通靠脚，通讯靠吼的闭塞年代，杨梅季给大家带来的欣喜和向往，可想而知。所以到处呈现出一片喜乐的丰收景象。

靠山吃山，杨梅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经济实惠。记得我们小时候吃头茬杨梅也要三，四毛钱一斤呢，而当时的一个土鸡蛋才8分钱。一树梅树得换多少鸡蛋呀！幼小的我们艳羡不已。心里在想，要是有个杨梅山的亲戚就好了，就每年都可以免费吃到杨梅了。

时光缓缓流淌。直到有一天，媒婆来了，给姐姐做介绍，说小伙子不错，家住杨梅山，父亲母亲仔细一掂量，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我想，杨梅肯定给我姐夫加了不少分。

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在九十年代初，政府部门到杨梅山推广优良品种“东魁”“勃齐”。使得流泽杨梅品质大大改善，菠萝山附近的四个村一共种植，嫁接了3000亩优质杨梅。只有少数最偏远的山的杨梅没有嫁接，供泡酒用。现在四村合并，统称杨梅村。

我姐姐家也种了十几亩山的杨梅。这些年来，我们吃杨梅是不要花钱了，但是每到杨梅成熟的季节，看姐姐家忙得像打仗，我们都要跑过来帮忙的。因为杨梅是时令水果，熟了不摘，它几天就烂了，落了。而且它是一粒一粒熟的，采摘的时候还要挑选，挑熟的摘，所以很辛苦。而且人家要多少你就摘多少，因为摘多了卖不完。它的保鲜期很短，越新鲜越好吃。杨梅季从头到尾也就二十天左右，中间高峰期一个礼拜。现在正是吃杨梅高峰，我已经来了4天了，每天跟着姐姐忙得团团转，清早起来就得到山里把先天预订的杨梅摘好。往往这一单还没有摘够，下一单又来了。还要招呼那些慕名驱车前来吃杨梅的客人，经常这一拨人没走，那一拨又来了。因为流泽杨梅，历史悠久，闻名遐迩。就连双峰的，湘潭的，宁乡的都来了。现在吃杨梅已经成了一种时尚，一种消遣。人们乐意享受采摘的过程，呼朋唤友，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在青山绿水间。同时还能够享受这最新鲜的，令人垂涎欲滴的，沁人心脾的绝世美味。何乐而不为？！

今天早上，天下着雨，昨天预订的30篮杨梅只顺延了10篮，因为下雨天杨梅品质会下降，采摘难度也大。那么还有20篮我们得冒雨采摘，所以我和姐姐，姐夫三个人穿着雨衣，（外甥女和外甥都在外地上班）又是5点多上山摘杨梅。

雨天摘杨梅真是个苦差。山路湿滑，高一脚，低一脚，艰难前行，稍不小心就会摔跤。采摘的时候都是仰着头的，雨水会淋到眼睛里，这样不但眼睛不舒服，视线还会受影响，难以判断杨梅是红色的还是乌红色的。姐姐看见我摘了几颗没有熟透的杨梅，马上过来指导，还告诉我要轻轻放进蓝子，因为杨梅娇贵，不像荔枝、桂圆，有壳。我调侃：上帝给了它这么高贵的灵魂，却不给它外衣。

快到中午的时候，三个人终于摘满了二十篮杨梅，于是一人一趟两篮，往山下搬运。

上山容易下山难。为了防止滑倒，我们只好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在只有一双脚板宽的狭窄山路间，在泥泞中，徐徐下行。而雨，却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雨水混着汗水，流进嘴角，咸咸的，有点苦。

来到山下，则是另外一副景象。哪怕是雨天，杨梅交易中心——枣子桥边，也是车水马龙，吃杨梅的，卖杨梅的，讨价还价，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地方习惯：买杨梅的叫作吃杨梅)。如果不是今年五月份气温高，杨梅早熟的话，还要麻烦交警来维持秩序呢，以往年年如此。因为几乎每年的杨梅都是在端午节前几天成熟，当地人喜欢送杨梅做节礼。

今天是雨天，吃杨梅的光鲜亮丽，卖杨梅的两脚黄泥。吃杨梅的看见卖杨梅的票子哗哗流进口袋，说如今农民当得。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种杨梅，摘杨梅的艰辛。如果李绅再世，肯定会再来一篇《悯农-杨梅》。所以说，幸福总是在别人的眼里。此话没毛病。

【作者简介】赵娈英，邵东县流泽乡星火村人。性格爽朗，大大咧咧。爱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