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赖床、早餐如常……那些不一样的高考往事 | 肖遥
文/ 肖遥
外界声音越是喧嚣，作为风暴中心才越要保持安静。可能因为铆着劲要冷静，于是心里不知不觉在吃力，第一天晚上装作和平时一样，洗洗睡了，睡着倒是睡着了，可是半夜一点就醒了，心里担心娃是不是睡好了，会不会失眠，明天那么大阵仗，会不会紧张？这么想着想着，就醒了，一晚上醒好几次，每次醒来都盼望天亮了，直到天真的慢慢亮了……
6点40出发，7点多就到了陪考等娃的酒店，才小心翼翼地问娃“昨晚睡得咋样”。娃说：“好着呀，全省前20名一般都会睡不着觉。”我说你咋知道？她说微博上有个同学，模考一直是全省前几名，他早上4点才睡着，“我反正也考不了前20，所以睡得好”。岂止睡得好，早上根本叫不醒，叫了几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老母亲都惊到了，见过赖床的，没见过高考还赖床的。为了营造和平时一样的气氛，连早餐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馒头夹煎蛋，再啃了一根姥姥种的黄瓜，不同的是这些都是在车上吃的。
酒店空调开得很凉，我就在房间里一心一意地等娃考试回来。娃考完语文回来的反应，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受了刺激的亢奋，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惊魂未定”：上午的语文考试把人给吓到了，花了45分钟在苦思冥想一个默写，这个默写是去年才考过的，估计大部分考生都被这个回马枪给成功挑翻了。好在她想呀想，竟然给想出来了！她在描述这个过程的时候，让我想起她小时候考试，有一道题是鱼游泳的时候如果左边的鳍伤了，鱼会怎样？她就使劲想象自己是条鱼，答出了这道题。老母亲欣慰的是，她学习虽然一般，但仍有着尚未泯灭的想象力和灵性。
她兴奋地说作文很亲民、很正常，没有搞些偏难怪题来吓唬人，很适合她这种“平庸之辈”来写。不过，她也不无遗憾，有一句鲁迅说的话特别贴合这篇作文，她本来都想好了，最后忘了写进去。
2021年全国高考拉开帷幕。
下午考数学，娃回来是这么形容数学考试的：“老师经常说，数学考试是换汤不换药，可是有一次模考，把汤都给换了，和那次模考相比，这次岂止是换汤，简直是把药锅都给换了！”平时考试都是难度逐渐增长，那次模考是把最难的题放在中间，导致很多人以为这次考试的难度提高了，吓得后面的题也不敢做，放弃了，或者直接自信心崩塌了。有了模考的教训，她这次就警惕了，遇到难题，先绕过去答后面的，结果发现后面的也一样难，但总算心理上没被击溃，硬着头皮答完了。
数学考完，回家休整。我做饭、和她一起吃饭、看电视，晚上我睡得还算踏实。第二天不限行，早6点多起来送考，早餐还是在车上解决，考生只吃了半个馒头加煎蛋。我陪考的精神也好了些。中途还有个小插曲，酒店保洁员来收垃圾，问我：“你有几个读书娃？”我说：“一个。”
保洁跟我滔滔不绝地说：“我有四个读书娃，两个女娃一个上大学着，一个工作了，两个男娃一个过几天中考，一个上小学，我们夫妻俩都在外面打工，哪有时间管他们？都是爷爷奶奶管大的。你看你们城里人娃考个试还订宾馆，我们那里中考，娃自己夹着被子过河去上学，过河的时候被子都掉河里了……”
说完这个桥段，她又举了个反面的例子证明自己没有去接送的正确性，掩饰自己不能陪孩子的隐隐抱歉：“我们那里也有接送的，考生们都进考场了，家长做了好吃的在外面等呀等，等到下一场考了还没见自己娃，后来才知道学校老师集体带着去吃饭了……”“我家那个小的，学习好得不行，一路都是全校第一名，我有时候心里说家里实在困难，哪个不上了还能回家帮着打工挣钱，可我这四个没一个说他们不读了，人家不说不读，咱就得供，你说咋办？”她说这话的时候又遗憾又自豪，又嘚瑟又无奈。
娃中午回来，又讲了一个惊险故事：上午文综考试，她一看试卷，初步判断了一下政治出的题都在她的射程之外。政治是她短板，考试全凭运气。她一看这回捞不上啥，就赶紧跳过去答历史和地理，好在这两门答得不错。在她回头答政治的时候，教室里发生了不小的骚动，好像是一个考生把答题卡涂错了，陆续进来了六个监考老师，进来看了那个考生的状况，出去分析应对方法。后来好像又给了那考生一张答题卡，但时间明显不够用了，收卷子的时候，监考老师让她选，“交哪张答题卡”。身为同考场的其他孩子，也感到了唇亡齿寒的难过。
后来不知那女孩选了哪张卡，也不知道她后来是不是哭了？娃的政治答题也受了影响，本来就到了考试的尾声，脑力不够了，加上骚乱，加上不会，娃说她只庆幸自己早早答完了会的，把该拿的分拿了，也不算太亏。这些不会的反正不会，就是状态好也不会。如果自己按顺序答的话，那最后这一出势必影响自己，连会的都可能答错了，那才亏大了。
下午考英语，娃说老师说了，英语只要不迟到，就算赢了。
考完回家路上，微博上答案已经出来了，她大致对了两科，开心得不行，看样子又“捞着了”不少。去学校对答案，发微信说估分582。考完了，我才敢问，那你平时模考的平均成绩是多少？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她模考水平，也弄不清她这成绩是高还是低，是满意还是遗憾？高考这个事，说起来是跟很多人比拼，其实最后只是跟自己在比，跟自己的许多次模考成绩比较。我说模拟考是不是平均540？她说550吧。我说那这回算考得好，应该是模考成绩里最高的吧？她说有一模她考过587。我心里想，你自己满意就是胜利了。
这个分，可能有些娃会气得要复读，我娃却高兴得雀跃。她反正也没多用功，养生式学习考了这个成绩，已经算是赚了。
陪考结束去上班，同事说：“你这算是解放了吧？我们娃连幼儿园还没上呢！这一步步的打通关还得好多年呀。”我才发现可不是吗？虽然我自己没有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可是的确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同事说她娃现在两岁，让娃去英语班上课，娃心不在焉，光知道玩，对上课全无兴趣。我忍不住笑了，我说才两岁你急啥？我还想说，英语上啥班都没用，就让娃看英剧美剧，看上几年英语就好了。我想起娃这些年上过的兴趣班、培优班，大多数上着上着就不上了，她不想上就算了。
学会算了，可能是我们母女这么多年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否则，就像我的同学老李一样，要么自己疯了，要么把娃逼疯。这些我没法给同事聊，我不想那么油腻，我娃又不是上了清北，有啥可吹嘘的？还有一方面是，好多事只有经历了才知道，你光给她说，她并不理解。
不过，这么一说，我觉得当了多年成绩普通的孩子的家长，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失败。不但不失败，还挺自豪的，在别人面前由不得想叉一会儿腰。
（此文为本公号原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