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伟岸：短诗十五首
诗人名片
李伟：笔名伟岸，吉林省榆树市青山乡中学教师。诗歌多发表«诗潮»«诗选刊»«中国诗人»等，诗集«靠近»。
短诗十五首
■ 伟岸
村庄
那个躲在风雪中的村庄
是我一个秋天放牧的羊群
走丢了
我只好走很远的路
才赶上它们
它们在风雪中，很安静地睡下了
并没有因为我回来
而影响休息
那些石头
那些河岸的石头，是我白日里放牧的羊
吃了一天的草，都安静地睡了
夜里，我听见羊群中
有咩咩的叫声
并且一连数声
我知道了，那一定是夜有些降温了
借着月光，我看见有的羊翻了一下身
又挤在羊群里
给父亲
一个人老了，他会提着慈悲的灯
在午夜
看他种的豌豆，葵花
看他一生一世攀爬的时钟
他会认真听每一声
他会边听边沿着它的节奏走几下
一下，两下
然后坐下来
想，房后的水井坊里
春天投入的石头，是否还会有回声
昨夜放在树下面的一粒种子
是否能够长出苗儿
他也偶有露出瘦瘦的，嶙峋的骨头
他很珍惜
他总会拄着前行
那是他人生攀爬的，最后的山岩
我从一棵树逃出来
午夜，我从一棵树里逃出来
是因为树上那只蓝色鸟
鸣叫了一夜
它的身影在树上，闪来闪去
一夜都没有停息
它深藏了谁的名字和身影
它飞来飞去，上下纷飞
和树簌簌的声音有什么区别
我猜想它寻觅的神态，和我寻觅的神态有什么区别
我于是逃出来
那只鸟在我面前慢慢飞
早已变成一滴，硕大的泪
一截枯枝
它深藏了水，森林
和蝉鸣的回音
它深藏了风，深藏了一个人树下的饥渴
奔走，和回望
一截枯木，它是树的一部分
它曾奔跑在一棵树上
它曾和树一起奔跑
可现在，它已经跑出了那棵树
它正在风中奔跑
行程
今夜，被风吹起的马鞍山好远
而我还在路上
被风吹起的月色好近
在一段芦苇的上空
它们寂寞而缓慢地飞翔
我行走的城市，不在我的脚下
它在我的背上，越走越轻
一个黄昏，它无声地落进我的身体
安静等待
那只鸟
我走在路上，一只鸟在我头顶上飞
他每一次煽动翅膀
都覆盖了我所有的身影
他边飞边看我
看我的五脏六腑
往更深处探究
他丢失了什么，在我身上找来找去
以至于我身体里的火焰
无法形成
它突然就飞走了
我灵魂深处，一个若大的洞敞开了
至今无法弥合
米袋子里的幼虫
那些潜伏好久的生命，终于有了消息
这些怀揣旧梦的小家伙们
把希望寄托了那么久
它们在黑暗的世界里，行走了那么久
他们脱掉了暗色，平淡
和松散的时光
终于慢慢加入了这个世界
我就这样看着它们
慢慢蠕动着潜行着
感到这人世间
又多了那么多挣扎的对手
我在身体里养了一只鸟
春天了，如果雨还不来
我身体里养的那只鸟
就会更加躁动
它的鸣叫声会更加频繁
它占领的枝头，空旷的山谷
都会有它多次的回声
如果我爱的山泉
依旧在我的幻想中汩汩而出
那么，在最美的黄昏日落
就会有一个身影
飞出我的体外，张开翅膀
带着我心中的雨
飞向大地
我养了一只小妖
我养了一只小妖，它一直藏在我的腋下
偶尔出来，变成一枝笔
放在我的床头
有时，变成我的影子，跟着我
让我真假难辨
但更多时，它出来魅惑我
变成美女和我拥抱，吻我
有时我喊它，它躲藏不敢出来
我怕它走失逃掉
以至于我不敢走路，不敢抬手投足
不敢大声说话
它吱吱叫，藏在我的意识里
我不让它出来
相遇一个卖色相的女人
三环路口，一个美女走过我身边
我看她，不断看她
紧跟不舍地看
我并不是因为
她长的美或丑而看下去
我是看到她由远而来
她体内的花，就要落了
他杨柳的腰肢里，有暗弱的水和风
她还有别人并没有的江山
就要被掏空了
我这样想着，她已走过我的身旁
她向我微笑招手
让我措不及防
一个深夜飞翔的白鹳
一只深夜里飞翔的白鹤，它的影子是潜伏的
它张开的思想，张开的翅膀也略带隐晦
它跟着它的情怀飞
但它的叫声，飞翔的速度
和向着村落张望的目光并不隐藏
它向着村落的灯火飞
一棵白桦树，永远是它心中的巢
落日升起
你暗下来
其实是在红红的色彩中调和自己
慢慢远离
正是为了慢慢靠近
一个落日下的女子
恰是一个黎明的母亲
当我望你远行
就一定会有许多人望你走近
当你喝晚茶而行
一个黎明的你就会带着一个洁白的花朵而开
带着恬淡而落
落日升起
傍晚，一只雁驮着落日飞远
那么殷勤地飞过地平线
沿暗夜的一条线飞到黎明
而黎明，一定是他的母亲
那些露珠还残留着雁的呼唤
他迈过的每道田埂
都有水声，和晚霞的痕迹
一株芨芨草身上的露珠
恰是落日余晖，残留的声音
落日升起
一个从黄昏经过的女人是幸福的
他只要往前走不停地走
就会在一个黎明的拴马桩上
看见一个男子的马靴
和骑马的弓箭
那个女子，只要挥动她粉红的头巾
就一定和一个遥远的草原慢慢地
靠近，融合，飘荡
荡起青春的乳香，发香
他只要再次往前走
迎风的上游就会有一声呼唤
亲爱的，这天多蓝
水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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