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青:端午麦粑香
端午麦粑香
安徽怀宁 李水青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每年农历四月底五月初,是家乡麦子收获时节。端午节前几天,母亲将新收的麦子舀出几斗,筛出那些颗粒饱满的,清洗、淘沙、晾晒,再用石磨磨出粉来,然后选头磨粉做端午麦粑。
接下来母亲要去打粑叶。粑叶,就是粑叶树上叶子,粑叶树是我们家乡的叫法,它·的学名叫青檀皮树。仲夏时节,粑叶树树干笔直,树皮青绿,树叶碧绿且叶面光滑阔大,纹理清晰,呈手掌形,长满了粑叶树的杖头,宛如撑开的巨伞。粑叶树叶子蒸出来的麦粑有一股天然的清香味,且莹白松软又有筋骨,其他树叶蒸出来的麦粑无论从口感还是色泽上都要稍逊一些。我家菜园地坝上长有两棵高大碧绿的粑叶树,母亲就找来一根长长竹竿,在顶端绑上一把镰刀,人站在地上能把粑叶割下来。当母亲把粑叶“嚓,嚓”地不停地割下来时,我就跟在后面迅速地捡起散落的粑叶,叠放在大竹筐里。
粑叶打回了家,母亲又要准备做“粑娘”。五月初三晚上,母亲从碗柜取出保存好的曲粑(自制的留种酵母),放入瓷钵内,掺少许面粉用温水搅匀,盖好搁在灶台的大锅里,借助灶膛里做饭烧火的余温任其发酵成粑粮。听母亲说粑娘发的好歹,可以直接影响到端午麦粑的品质和口味。我们家乡流传一种说法:端午麦粑发的好预示着今年往后的日子平安顺利。母亲对此也深信不疑。
初四早饭后,瓷钵中有汽泡产生,粑娘已发好了。母亲端出洗净的大木盆,倒入头磨麦粉和发好的粑娘,兑上清水,开始和粉。和粉是一项力气活,也是技术活,若和稀了,粑发得不厚,软软的,品相难看;和硬了,粑硬梆梆的如石头,不泡难吃。只见母亲时而用两拳不停捣,时而用双手使劲搓,好让水、面粉和粑娘充分渗透。看到母亲额头渗出了汗珠,我就连忙拿来毛巾帮她擦……
母亲和粉的时候,奶奶从打回来的粑叶里挑选质地较老的,剪成一个个碗口大的圆形,浸在淋有菜籽油(有清香、消毒又不粘粑的功效)的水里洗干净,然后一张张摆在擦得干净的桌子、木门上,和大竹匾、筛子里。母亲从大木盒里撮取一个个鸡蛋大点的面团,压扁,加入捣碎的白糖芝麻馅,然后夹紧,搓圆,放在摆好的粑叶上,任其再次发酵。看到粑叶上一个个正发醒的面团,真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莲,一时间,面的麦香和粑叶的清香弥漫于整个屋内……
蒸粑时,母亲往锅里舀上清水,再小心地托着粑叶上发醒的面团一个个摆放在洗净的粑折(一种用竹篾编成的圆形厨具)上,安放在锅里距水面两三寸的地方,盖上锅盖。奶奶在灶下点燃了干麦草,热腾腾的火苗狂烈地舔着锅底。很快,我在锅台边听到锅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不一会,白色的蒸气挟裹着麦粑的甜香和粑叶的清香,一阵又一阵地飘散开来,充塞着我的肺腑,诱得我垂涏欲滴……
十五分钟左右,母亲掀开了锅盖,麦粑甜香和粑叶清香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雾气蒸腾中,母亲提着粑折的两耳,把头折(第一锅)粑放在锅台上。奶奶连忙挑选几个品相好的麦粑放在准备好的蓝边碗里,虔诚地放在锅台角上,敬奉给灶王爷,祈福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迫不急待地用筷子夹起麦粑,撕去粑叶,麦粑底部印着清晰的叶脉纹理。我用嘴对着狂吹气,却又等不急,把热气腾腾的麦粑往嘴里送,白糖芝麻馅流出的香甜热汁烫得我不停地用舌头舔着。母亲看到我的吃相,笑着说:“吃慢点,别烫了。”麦粑的香气唤来了在堂屋玩耍的哥姐们,大家纷纷用筷子夹起小麦耙,一边吹气一边吃,很快,第一折麦粑被我们五个孩子一扫而光。那时,家中人多粮少,又赶上青黄不接,能吃上松泡、甜润、绵软、清香的小麦粑,算得上是奢侈的享受。当第二折麦粑蒸好后,母亲拿出几个空碗,分别叠放着麦粑,让我们姐弟几人送给左邻右舍尝新。如今,家乡基本不种麦子了,再加上现代人都怕麻烦,过去那种最原始、最本质、最可口的麦粑已经很难尝到。端午渐至,超市、网上各种麦类食品、粽子铺天盖地,但我闻到的仍是小时候端午麦粑飘出的乡味乡情……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李水青:一名热爱生活,爱好文学的残疾人,有诸篇文章发表于市县报纸,我要用残缺的身躯谱写出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