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篇:聊点麦收的事
聊点麦收的事。
农村长大的孩子,得说是70后、80后的这一批孩子,对接下来聊的内容,并不陌生。
上个世纪80—90年代,每年芒种时节,学校都会放忙假,让孩子们回家帮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顺便完成学校安排的捡麦穗任务。
也正是现在的这个时节,人们总是天不亮就去地里割麦子。清晨凉快些,不容易汗流浃背;再一个原因,太阳毒辣的晌午,干透的麦穗一碰就炸裂,麦粒落在地里捡不起来,浪费粮食。
那个时候,没有收割机,甚至连个三轮车都稀罕。镰刀~地板车,再着急也得一镰刀一镰刀的割,一板车一板车的拉回来。所以,为了节约时间,很多人就在田间地头吃饭。
家里有老人专门做饭的,小孩只负责往地里送饭。而我们家没有老人做饭,所以,我爸妈总是凌晨三四点钟去地里割麦子,等太阳出来,再收拾镰刀回家做饭,吃过饭,再回地里继续忙活。
再后来,我会做饭了,就一边照看着弟弟妹妹,一边在家小心翼翼地做饭。
我最拿手的菜(或许算不上菜),蒜泥拌鸡蛋,具体做法不详解。(不懂的小孩,问你家大人去哈。)
我算是比较勤快的小孩,毕竟当年领着弟弟妹妹,挎着小篮子给爸爸妈妈送水送饭,路上遇到邻居,都会得到大家的夸赞。(夸得内容不再具体赘述哈)
其实,我是不认得自家的地,但是,我总能在带着草帽、弯腰割麦的人群里,一眼就找到我爸我妈。
领着弟弟妹妹走到自家地头,邻地的大娘婶子就直起腰来偷个闲,对着我爸我妈说:英丽娘,你家闺女来送饭了。看人家闺女……(省略一堆夸奖的话)
我爸我妈放下镰刀,招呼着:“都一块吃吧!”(这是农村人习惯的客套话,算是对别人的回应,可别当真来吃哈)
然后,邻居大娘大婶就说:“恁先吃,恁先吃,俺的饭一会儿就到。”
爸妈吃饭的时候,就让我领着弟弟妹妹回家。地里太热了,连个躲阴凉的地儿都没有。
再后来,二妹会做饭了,我就跟着爸妈去地里割麦子。其实,原本,我是个左撇子,一上来就反着用镰刀,被大人一顿批,又委屈又无奈。刚到地里,连打捆都不会,我爸就教我。
那时,我爸说:“世界上最不用教的就是庄稼活儿。一看就会。”可是,多年以后,我发现,世界上,最需要技术的就是庄稼活儿。
虽然,我割麦子慢些,好在,爸妈更注重我的安全,也不催促,生怕我割破了手、砍破了脚的。我妈说:小孩子能帮一点是一点,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拿镰刀就不错了!千万不能伤了自己!
一天下来,干活不多,手心磨得全是泡,又不敢跟大人说。反倒是我妈,抓起我的手说:起泡了吧!小孩子不会用巧劲儿,手上没本儿,一磨就起泡。(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我妈说的“巧劲儿”是个什么劲儿)
我妈就用针把水泡挑破,用纱布给我缠上。
一块玩儿的小伙伴问:“你的手咋破了?”我便得意洋洋地说:“割麦子磨得!”像是去战场打了胜仗,负了伤的勇士。不知咋的,那时真的觉得,能帮爸妈割麦子磨出泡来,也是很光荣的事。
等麦子割完捆好,就往地头背麦捆,又干又硬的麦芒扎得脸啊、脖子啊,那叫一个难受。然后就忍着,毕竟大人每年都受这种累和苦,也没见谁抱怨过。
等背够一车麦捆,就用板车拉到麦场,垛好。我爸驾车杆,我妈拉偏绳,我就负责在车后面推。其实,我最害怕路过村北头的石桥。先是咬紧牙关、寸步难行地爬坡,好不容易爬到桥头,连个喘息的空儿都没有,又拼了命地叽里咕噜地跟着车子滑下坡,腿都要累断了。
等麦场里的麦捆剁好,抽点时间就脱机。
那时候,好几户人家合用一个麦场。麦收的前几天,家里的男劳力就提前把麦场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翻平,用石磙反复的碾压,直到麦场干净平整的,就像是用泥板抹过一样。
那时候,好几户人家共用一个脱粒机,毕竟麦场面积有限,大家轮流用场地,轮流用脱粒机。
脱粒是个着急的活儿,要全家老少齐动员。甚至还有亲戚来帮忙,姑姑姑父、舅舅妗子,大姨大姨夫,能来的亲戚凑一块,人多力量大。那时候,亲戚走动也很频繁,有需要帮忙的,吱一声就行。
脱粒的时候,小孩子负责从麦垛上搬麦捆、解麦捆。脱粒机是用电的,有危险,小孩子不适合靠近。总听说,某村的,有人曾经让麦粒崩瞎了一只眼(大人每年都会用这件事警告小孩子,千万不要靠近脱粒机,危险得很!)
老人负责在脱粒机前掏麦粒,推到远处堆成堆,还要负责把麦秸秆挑走剁成剁。
年轻力壮的人就负责站在脱粒机前往机子里塞麦子。这可是个又累又危险又需要技巧的活儿。负责脱机的人要时刻把握好塞麦捆的量,塞少了,不出活儿;塞多了,憋机子,卡住机器更麻烦。而且,站在脱粒机前,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捂得严严实实的,毕竟被麦粒崩一下子,也是很疼滴!还有就是,在脱粒机前站着,忙活一上午,被熏得跟挖煤球似的,又黑又脏,刺挠得要命。
麦场上,很少有交流,因为机器声太大,震耳欲聋的,说话也听不到。
等麦子脱完粒,脱粒机就要被抬到另一户排队的人家使用。毕竟,那个年代,几百块钱的脱粒机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也算是个昂贵的物件了,而且,一年也就用那么几天。所以,有关系较好的人家,就商量着凑钱共同买一台,轮流用。当然,也有比较宽裕的人家,有实力拥有自家的脱粒机,不必与别人排队共享。
扬场是个技术活。那时候没有鼓风机,就等起风的时候,抓住时机高高地迎风扬起一木楸麦子,麦粒落下来,麦糠被风带走,麦子就被扬的干干净净。人们总会把上风头、饱满的麦子留下来,作为自家口粮。
脱粒完的麦秆还会被挑起来,翻上两遍,铺在麦场上用石磙碾压,直到里面藏不住麦粒,再把秸秆剁成麦草垛,各家是各家的。留着秸秆用来生火做饭。
脱粒的活儿,是一天忙不完的。晚上,脱了粒的麦子就在麦场上堆着,不安全。所以,每个麦场上都会有男劳力要看场,晚上睡在麦场上。我爸每年都会在麦场熬几夜。
等吃过晚饭,我爸就抬着自家的钢丝床,抱着一床被子,拿把扇子去看场,一般,只要有人,麦场都会灯火通明。我小时候,总觉得睡在麦场上,抬头就能看到星星,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蟋蟀声,应该是非常惬意的事。所以,也总想跟着我爸去看场。我爸说:麦场的蚊子~吃人。我也就不嚷嚷着去了。
所有麦粒整干净后,要开始装袋了。年龄稍大点孩子一人负责撑袋子,小点的孩子,两人一起撑袋子;大人负责用簸箕盛麦子倒进袋子。一袋袋麦子装好、蹲实,排好队摆好。等装够一车,大人就拿着稻草,扎好口袋。
等所有干净的麦粒被装进袋子,再用板车运回家。忙活完自家的活儿,再去亲戚家帮忙,别管一天两天,只要出力气的活,该帮的,绝不含糊。
等亲戚家也忙活差不多了,人们又要等晴朗的天气,在马路上晾晒好麦子,根据自家耕地亩数,准备好公粮,拉上一板车,排着队送到公社粮所去。
有的人家因为麦子潮湿不达标,要跑两趟才能交上公粮。要是谁家有在粮所上班的干部,那算是谋了金饭碗。
等公粮交上了,麦收也告一段落。又开始准备灌田翻地插秧了。
我们小孩子,就趁着收完麦子又没灌田的空档,赶紧去捡麦穗。如果人家地里麦子没收割、或者还没把麦捆拉走,是万万不能进别人家麦田的。我们村的小孩子,都愿意去二懒子的地里捡麦穗,因为他家丢的麦穗最多。
小孩子,每人拎个袋子,从早晨捡到晚上,有一种不装满袋子决不罢休的豪情,彼此还暗暗较劲,看谁捡的最多,大概,是把捡麦穗当成一种乐趣。
如今,社会突飞猛进的向前发展,农业机械化逐渐解放了人们的双手。原本两个星期的农忙,现在一天就可以完成;原本年年上缴的公粮,也已经取消多年;原本披星戴月的忙碌,现在也轻松了许多。
儿时的记忆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我依稀记得30年前,如今天一般的热火朝天。那时,父母还是如我此刻这般的年龄,如我这般的身强力壮,如今,他们也已弯腰驼背,双鬓斑白,皱上眉梢。
时光不停歇地跑,踏出一道道年轮,催着孩子们飞快长大,催得父母日渐老去。
愿全天下的父母,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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