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13

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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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鞋子的困难不算太大。鞋子是必须要脱的。早晨八点半前,来到医院,要换了病号服。住院了,是要穿病号服的,这不只是规定的问题。牵涉到人的归类。医院里人又多又杂乱。你可以不是病人,却穿病号服在医院里作案,这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经常能看到。那些人,就是利用了病号服的归类作用。大夫和护士在识别人上,有了病号服就不再感觉那么吃力。再说,现实里哪有那么多穿着病号服作案的事情。所以,穿病号服基本上属于规定。这个我懂。

病号服在我看来,有些家居服的意思,穿着它在医院里感觉上很舒服。这一感觉差不多可以和规定一样重要。所以,我到了医院,一进入病房,第一件事就是换上病号服。这就要最先把鞋子脱下来。

我是这样脱鞋子的:先慢慢地坐到床边,等坐稳了,把右脚移到左脚的后跟处,等这个动作完全完成后,我开始把重力放到屁股上,这需要一种极慢的速度,差不多做了一场内功。这时候,调动右脚蹬紧了左脚上鞋子的后帮,左脚缩起,慢慢从鞋子里抽出。如果没有疼痛,我也常用这方法,但没有这样小心,也没有这么慢,并且,动作具有连续性和并列特点,就是说,我可以在同一顺序上,从右脚换到左脚,然后,两只脚同时甩起,同时把鞋子甩脱,有时候,可以甩到很远的地方。但现在不行。我需要一只一只来。然后,再脱掉裤子。我不背对着病房门口的,并且我还穿有内裤,这个内裤在某些方面,绝对的保险又保密。如果我不把脱裤子的真实情景说一下,脱裤子这三个字,就会很模糊,根本就不可能是我脱裤子的真情形。当鞋子像上面描述的那样,离开了我的双脚之后,我依然坐在床边,重力依然没有改变,慢慢地把两脚和前腿升高。这可是一件要命的事,一旦疼痛加剧,我就要立马停下升高动作。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再慢慢摆动两腿,让裤子从腿上自在下滑,等整个裤子完整脱落堆积到两脚踝处,再伸手把它够上来。这个描写,比真的脱裤子的动作还他妈难。所以,我的疼痛在很多时候,还有外加的成分。

所以,我的鞋子之前,都是就地放着的。但我绝对会慢慢移动穿拖鞋的双脚,把它们推到床下的里面一些。

护士长说,要我脱下来的鞋子放到床下面的架子上,这没有错。但我做起来,就显得十分困难。我弯不下腰,更蹲不下去。但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做到。我想这件事也容易,一是忍着疼痛,蹲下去,拿起两只鞋子,放到床下的置物架上,这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二是,我可以坐到那只方凳上,用两只脚先夹起一只鞋子,慢慢送到置物架上,再同样夹起第二鞋子,也送到置物架上去。实际上,我就是这么干的。干得不错,我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护士长是否每天写日记。我做这一切的时候,护士长没有离开病房,她一直看着我。她一定觉得我做得很好玩,好如果她有文采,一定会记述得比我描写的生动。

我之所以有不错的感觉,不仅我的整个动作做得很流畅,中间没有坏,也没有停顿,虽然慢了些,但连续性的节奏和始终一致动作频率节奏,都很完美;同时,我为自己能在一瞬间想到这样的自解方式感觉很自慰。但后来想起来,惟一的缺憾是,我应该在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及时地对护士长说一句话:“我这样做,你感觉满意吧?”

但我知道,我一方面,在当时根本想不到这话可说或要说,并且,即使想到了,我也说不出来。这就说明,我的嘴和心还没有彻底分开。它们到了我的中年,依然紧紧地捆在一起,不肯游离。

202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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