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明||【散文】第99媒

            第99媒

                            文/徐继明

蜜蜂纷纷过墙去一一花味美一一《花为媒》

一一题记

说媒，是我年轻时的爱好，如今时过境迁，已洗手改行。爱上这一行，完全是出于无奈，万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弟兄多，家底薄，日子过的苦寒。老大老二光杆子，老三勉强娶个四川女子，不会生育，抱养一个女孩，父母将传宗接代的重任寄托于我的身上。刚下学，父母就托人给我说媒，说了好多、好几年，不知为什么，逢我的事都蚂虾头，路数稠，驴病不犯马病犯，总也难成。有几次，几乎快要成婚了，有人扒媒，黄汤了。找瞎子算命，好几位都说我这辈子是王老五，注定没有百年之好，俗世姻缘，说上辈子干缺德事太多，这辈子无法偿还，一定是耍单的命。

父母不信，也不死心。老掌柜很虔诚，徒步上大顶山朝圣，找佛祖问个究竟。老和尚看老掌柜一片赤诚，临出门，告诉父亲：你小儿子生前是屠夫，杀生太多，无法偿还，这辈子注定要打光棍，而且还多灾多难。若想偿还，必须做99件好事，我佛如来讲九九归真，这样才能娶妻生子……老掌柜欲问其详，老和尚一摆手，口念："施主请回吧，阿弥陀佛”，转身回寺去了。

做99件好事？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等你去做？等你做够了好事，恐怕也胡子白，老透腔了，还谈什么延续香火？这成了困扰父母的一道难题。

一日清晨，母亲醒来，说观世音菩萨点化、托梦说：说媒，是成人之美的好事。而且，世上这么多青年男女，你只要不懈努力，就会：

北极来熊，礼拜焚香神有语；

西厢待月，磨摇面细佛开言。

有人说，成就十桩婚姻，便可成仙。此言谬矣，成媒只是做善事，与成仙风马牛不相及。成仙有成仙的标准，你得符合成仙的条件，才可成仙。好似升学，你能达到这个学校的录取线，才能上学。我听人说：

看人间红花碧鸟，有声有色；

喜此处古佛青灯，无欲无求。

大道悟来，顽石点头，云根每荫清凉地；

玄机参透，繁花解语，道德常传智慧门。

这是修仙的条件。我知道，只要常做善事，就会吉星高照，好运常来。每做成一桩善事，对方必尊为上宾，善事，上宾，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但必须本着善念，不为名、不图利，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能做到，上天必有好生之德，贤妻良母，自然会送你面前……

说媒拉纤，会说话叫红娘、月老，不会说话叫"人经纪"，也有人戏称“牛经纪"的。大部分是些游手好闲之徒，图吃图喝图利。发展到现在，名码标价：成就一桩婚姻，每个媒人两千元酬金。说成一个，说媒人连通一气，拉纤者滚为一堆，说什么三媒六证，成不成，三两瓶，三出头，想见面就得先充话费100元，哪瞎话编成溜子。我真有点瞧不起他们。有这样一个段子，说旧社会有一个说媒专干到一家说媒，先介绍对方具体情况：这一家啊，六十三亩地，大娃使牛，二娃使驴，一亩菜园二亩场，做饭不搽泥。主人闻听介绍，觉得这一家虽不算太富裕，也算是舒坦户，一亩菜园二亩场，做饭不搽泥，那一定是几进几的宅子，同意了。旧社会听信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儿女只有尊从了。可等女儿过得门去，男方只有两间草房，屋内支着口锅灶，确实不搽泥呀！三天后回门，女方父母见着媒人说："你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呐！”“我咋坑你啦？”“你再说说当初是咋说的！”"当初我一句瞎话也没说呀，我说：刘士三没地，大娃石牛，二娃石驴，一没菜园二没场，做饭不搽泥，这话假吗？这是恁闺女的命啊，活该受穷！

说媒这行当，得嘴勤、腿勤、人头熟，人缘好，牌子硬。类似于剃头匠，见啥人说啥话，坐哪儿哪近，过哪的称呼，必须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胆大细致，遇事不慌。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者都是客，全凭嘴一张，人一走，茶就凉。还得有肚量，能听二话，能忍让，吃不了三泡狗屎你别管媒，对不住谁的口味，谁就说难听话。我常这样安慰自己：

成有何妨，败有何妨，处事常生禅意趣；

得无所谓，失无所谓，待人总抱佛胸怀。

为了完成传宗接代，这一光荣而又艰巨的使命，我豁出去了。遵照一个原则，不为名、不图利，不说瞎话，不骗人。人家说，清茶薄酒无拘烟，咱烟酒不沾，光剩下喝茶了。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方圆十里八村，东家走，西家串，给人牵线搭桥。村上青年男女，出嫁成婚，差不多都是我磋合的。附近十里八村，由我找着人家说媒，到人家找到我屋里说媒。有的俩人谈成了，找媒人最后过过话儿，说说东西，也找到我头上。都知道咱这人说媒硬正，从不与人合作，一手托两家，每说成一媒，也就是：

完成一件如意事；

了确双方父母心。

也并非说一桩成一桩。没缘份，也有泡汤的时候，多亏咱遍地撒网，全面开花，手下男女媒头多，不行咱再另起炉灶。

那时节家家都穷。说成一个，年终八色礼相赠。也就是：两盒果子，一个猪腿，一个羊腿，一个连方（双礼条），一对鱼（鲤鱼鲢子均可）年来不用置买年货，光这都吃不完。经常把它腌起来，成年没断过肉。

说成一个媒，大致要经过这么几个过程：见面，男女只要说上话儿，男方就要掏袜子、手巾、香皂之类，这叫小仁义儿（现在是现金）；女方要上家看，叫初探，这是在相家庭，看看门户如何，是光棍、眼子；过定物，也叫丢八字，一般一桌只八个人，选谁陪客，有讲究，女方来者，一般是准岳父才能当此重任，准岳父是上坐，陪坐的当然是媒人了，这台戏的总导演，是决定结婚时彩礼的关键一环；送好，得有送好衣、上轿衣等，这时，结婚时间已经定了，双方达成统一，或自选日子或经算命先儿择好；结婚，主要角色是以"夹张”为主导，最佳角色也是媒人，因为双方情况都熟习，不熟习不会事者，有时也会玩长脸，也有选头面人物的，就是很会来事之人。

就这样，不到三年，我说成了49桩媒。到第50桩，是汉冢街的一位姑娘，往南陈营说，女方捎信说，让我上她家去一下，那天下着毛毛细雨，也没啥事，我去了，和女孩父母谈毕，说让我见见姑娘。及至见面，爷太，原来是我老同学，邢……（她没说学名，说的乳名，所以我不防）那也就是几年没见面了，话说开了，她问我现在具体情况，我把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曲曲弯弯，星星点点，一点不留，一齐往外端。她听罢直点头，大赞我有志气，"陈营这一家不说了，回去吧，告诉你父母，我愿为你们家传宗接代。"

九十九媒还没完成，我意外巧得媳妇，感谢上苍厚德载物，当初的承诺不能忘，继续拉纤，有我的爱妻贤内助相携，使我完成任务的速度加快了，有时结婚、定婚赶在一天，我俩分头行动，两不耽误，只一年有余，成婚数字直达98桩，再有一步之遥，便可圆满收关了。

前院我大嫂有个儿子，长的细皮白嫩，一米八的个子，浓眉大眼，就是找不来媳妇，原因是他二十几岁时，好来赌，输了钱去偷人家，被判刑八年，刚出狱，快三十了，不论说哪里姑娘，一见面都愿意，一打听说是劳改释放犯，岁数又大一咕咚，便吹灯拨蜡。大嫂年轻时守寡，就这一个小子，十八亩地一棵谷——单根独苗，就指望他延续香火哩，到我面前哭天抹泪，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于心何忍？恰巧去西乡为老表成婚，饭桌上听说他们村有个姑娘，被骗，婚外怀孕，流产后，急于找婆家。我到她家一说大嫂家情况，答应愿意见见，我说有门儿。咱这侄儿娃，别的本事没有，一表人材，能说会道，白看近三十了，长的面嫩，一点也不象，光他那满面红光一照，就叫一个淑女心醉了。果不其然，俩人一见，一拍即合。人家老掌柜说，若没啥事，秋后完婚。

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好长一阵子没见老亲家面，老掌柜突然告诉我：这娃岁数可不小哇，比俺妮大九岁，我说你咋看出来的？大几岁有啥，知道亲热、知道体贴，再一个小伙精明能干，家里地里，里里外外一把手，闺女过得门去，老太太温柔贤淑，处家理财干练通达，家里积蓄颇厚，请等着绾住胡子喝大米汤了；后来又告诉我，这娃坐过劳改？坐劳改也不算个啥毛病，年轻人一生谁没个三灾八难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经过改造，痛改前非，浪子回头金不换。再者话又说回来了，坐劳改有几个二毬？咹！夏毕营，会拉肉弦子的毕二娃，不老能，你愿意吗？咹！说的老头无言以对，答应秋后办事。我说，不是秋后，想光光彩彩的办事，就是现在，回去问问恁闺女看咋说。

我知道这闺女自定亲后，不断头往这儿跑，八成是背着老头子，那一回住几天，我一清二楚，仨钱儿掉河里，我摸住底哩，再不接就王包子择猪娃，露出蹄爪了 —— 这闺女又怀孕仨月了！

徐继明：

         网名山涧孤竹。自幼酷爱文学，早年曾在省地市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多篇。文学创作，是一项艰苦的劳动，并非发家致富的工具，也曾迷惘过，辍笔三十多年，近年开始写作，以楹联为主，兼搞诗歌，写小说是最近的事。

谷亮：

        70后，自由职业者、主持人、教书匠、演员。无科班出身的光环，千禧之年与麦结缘，而立之年方幡然醒悟：此生应属于舞台，遂创立主持工作室。

        为了传承主持和声音艺术，开始带成人学生，因成人学生时间无法满足教学的热忱，不惑之年起像带小徒弟一样带播音主持与表演班孩子，成立教书匠谷亮私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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