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本分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除了有升学压力的学生外，埋头读书现在已是无能的标志。大学生照理说应该读书，但是现在并不。校园里的风头人物在恋爱、炒股、编书，忙得很，哪有时间读书；读书是高分低能者才干的事。参加工作后如果还读书，那更是人们嘲笑的对象。

记得胡适先生说过，三十多岁的人做学问是本分，二十多岁的人做学问应该受到鼓励。当年西南联大的师生之间、同学之间相遇时的谈话都是诸如：你最近读了什么好书；某某刊物上的一篇论文不错，你不妨拿来读一读。对于这些人来说，读书做学问是做人的本分，是天地间最光明正大的事。于是学问做得好，当然最受人尊敬。陈寅恪、钱钟书，在现在很多人的眼里，无疑都是书呆子，而在半个多世纪前的学人眼里，却是泰山北斗。

有这样一则关于钱钟书先生的轶事。80年代初，杨廷福教授曾去钱府拜访钱先生。杨1957年被错划右派，在学术界消失多年，钱先生对他不熟悉。故交谈不久，钱先生即正色道：“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文人，我是学者。”杨闻之一愣，因为他深知，清初朴学大师、思想家顾炎武曾经说过：“一旦号为文人无足观矣。”但杨仍与钱先生谈宋诗，并委婉指出其名著《宋诗选注》中的几处失误。钱先生渐渐觉出眼前来客并非文人，而是博览群书、学养深厚的学者，于是收回成见，彼此论学，甚为相投。

解读这则轶事，我们感慨良多。这是两位都视读书为本分和生命的书生之间才会发生的故事。钱先生严守学者和文人的界线，他狷介的个性在这个故事里一览无余。而杨教授听到“你是文人，我是学者”的逐客令后能够不以为忤，力图向钱先生证明他并非文人。这样，一来可见他对钱先生极为敬重，二来可见他也是对学者和文人的界线特别在乎的人。我很担心这样的故事将成绝响。

其实书中并没有黄金屋，光看书是发不了财的；书中也没有颜如玉，漂亮姑娘都进歌厅了。这是我们的觉悟。这样的觉悟也许没什么不对。只是发了财去歌厅找漂亮小姐真的很有意思吗？很空虚，越有钱越空虚，这已不止是少数人的感受。钱可以买到华服，却买不到温暖；可以买到肉欲，却买不到感情。但有钱人很容易把华服误认为温暖，把肉欲误认为感情。这是他们空虚的根源。读书发不了财，但好的书籍总是给阅读者带来追求真善美的信心和力量——这是幸福的根源。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2年12月5日《检察日报》急话闲说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