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兴吗

一个小姑娘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问小伙伴：“你高兴吗？你高兴吗？我高兴！”小伙伴莫名其妙：“有什么好高兴的？”噢，可怜的小姑娘！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这个小姑娘的痛苦——想与人分享心情，却又得不到回应。这是人类的悲剧宿命。我们一直强调人类是万物的灵长，却不愿承认人是一种有局限的动物。你说你很高兴，但是你充分表达了吗？你有多高兴？十分高兴。那么“十分”是个什么概念？你说，我喜悦的眼神你难道没发现吗？我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你没看到？发现了，看到了，也知道你很高兴，但让我完全体会你的高兴是不可能的。多么残酷！又多么无奈！

“瞧，月亮！”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你看到了天上的明月。人的表达，至多只能充当手指头的角色。你所看到的明月，和我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你我都无法把心中的明月捧给对方看。表达就有这么难！

西绪弗斯神话说，人终其一生都在往上推一块注定下坠的石头。这是人的悲惨，也是人的光荣。对于表达的困难，我们没有望而却步，而是一直在为完善表达而努力。文学，就因此而生，也为此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应对文学心生敬意。

现代科技的发展，大大提升了传递表达内容的速度，对此我们心存感激。不必提“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岁月了，就在不很久的从前，传递文字的最快工具还是所谓的“加急电报”，而如今的手机短信，要比“加急电报”优越多少！但遗憾的是，表达的速度虽然提升了，表达的内容却粗浅了。现在的“三百六十行”里多了一个职业：短信编写高手。似乎无论什么样的心情和感受，他们都能编成花哨的短信。唉，他们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红杏枝头春意闹，金鸡高唱福气到”，“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也是个好日子”，无非是这样！整个节日狂轰滥炸的所有短信，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晋人书札常用的四个字：佳想安善。

再让自己的心田荒芜下去，你说“我很高兴”时，就真的没人懂你了。你又不好意思像那个小姑娘一样大哭一场。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5年3月17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