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涂：看 病

爸妈年事已高，行动不便，这些年，他们很少走出家门。

前不久，深夜，妈妈打来电话说：“娃仔，你爸爸老毛病又犯了，这一次，他主动提出明天到城里的大医院检查一下……”挂断电话后，我的心里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妻子要上班，我便早早地去到医院外的车站等待。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从老家方向驶来的汽车停靠在站台，我立马跳上车，搀扶着爸妈下了车。我牵着爸妈的手路过医院门口的斑马线后，我和爸爸慢慢地走在前面，妈妈跟在后面。没走多远的路程，爸爸喘得十分严重，于是，我叫他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我们仨走走停停，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们终于走进了医院。

我把爸妈安排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你们那么早就坐车，肯定没吃早饭，你们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他们都说不饿，不想吃。于是，我再三叮嘱他们：一定不要乱走动，我去挂号，等我回来。我飞快地跑到挂号的地方，走进了挂号排队的队伍中。

当我拿着挂号单匆匆返回去，爸妈像两个小孩似的，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我对妈妈说：“妈妈，这里人很多，你就在这坐着等我们，千万不要乱走动。”妈妈点点头。我牵着爸爸的手，慢慢挪动脚步，走了停，停了走，就这样，很久才走进医生办公室。医生耐心地问：“老人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爸爸喘着气，轻拍胸膛说：“我这里一直不舒服，只要一走路，就喘不过气来。”医生拿出听诊器贴在爸爸的胸口听了听，然后，开了三张体检单。拿着体检单，我牵着爸爸的手慢慢走动，最后，在检验科的走廊里找了一个空位置，我叫爸爸坐下，我便将体检单拿去缴费、登记，然后，静静地等待检查轮次。

时间已接近十点，爸爸只做了一项检查，继续等待做第二项检查。我问他：“爸，你想吃什么吗？”他摇摇头。突然，我想到妈妈还在楼下等我们，她也没有吃早餐。我对爸爸说：“你千万不要走动，我到楼下去看看妈妈。”我飞快地跑到一楼，看到妈妈焦急等待神情。我说：“妈妈，别担心，检查还没有结束。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妈妈说：“我不饿。”我生气地说：“这么晚了，你不吃早餐怎么行？我去给你买包子吃吧。”妈妈看到我有点生气，于是答应了。此时，外面下起了大雨，我在雨中飞快地跑，跑到包子店买好包子后，又飞快地跑回医院，将包子交到妈妈手中，立马跑到检验科。

“42号，XX……”终于轮到爸爸检查的轮次了。我牵着爸爸的手走进了检查室，爸爸躺在床上，医生耐心地给他做检查，我在旁边看着他。没过多久，在医生的安排下，爸爸做了第三项检查。

检查结束后，我牵着爸爸的手到了一楼。妈妈问：“检查结果是啥？”我说：“下午才能拿到检查结果，我们先回家里（我在城里的家）吃午饭。”我又牵着他们的手，走出了医院，边走边停，十分多钟后，我们仨坐上出租车，直奔家里。一路上，爸妈看着窗外车来人往，妈妈嘴里不停地说：“这是哪来这么多人哦。”我说：“这是在城市里啊，肯定比农村人多嘛。”大约过了半小时，我们回到了家。

回到家里，岳父岳母正忙着做饭，儿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很听话，一边喊“爷爷奶奶”一边给爸妈让座。爸妈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很不习惯似的。看到他们仨紧挨着坐着，我心头的滋味五味杂陈，于是，我叫儿子端坐在爸妈中间，用手机为他们仨拍了一张照片。看着手机上保存着的那一张照片，我的心里更加踏实。

岳父岳母待人很好，心地极其善良，他们常常对我说：“你爸妈那么大年纪了，一定要随时打电话问候，有空就要回去看望。”这一次，爸妈从老远的老家到城里检查病，难得走出家门，我们都希望他俩安心在城里待些时日。可是，无论岳父岳母怎样挽留，爸妈执意要回老家去，我在旁边也多次劝说爸妈：“你们难得到城里来一趟，多住几天吧。”爸爸说：“我们要回去，我们在老家住习惯了。”妈妈也跟着说：“下午拿到检查报告单，我们就回去。”他们的态度十分坚决。我看出了爸妈害怕的样子，生怕我们强留他们住下来。我连忙说：“好吧，你们实在想回去，下午我就送你们回去。”爸妈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吃过午饭，爸妈就催着我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单，我开车把他们拉到了医院。下了车，我又牵着爸妈的手，慢慢地走到二楼医生办公室旁边。我叫妈妈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等我们，然后，我牵着爸的手走进了医生办公室。我将报告单位交给医生，医生仔细看了看报告单，又用听诊器听了爸爸的心脏，然后说：“老年人，你的身体没有多大毛病，吃些中药调理就可以了。”我悬着心总算落地了。爸爸轻拍胸膛，问道：“我始终感觉我的心脏有问题，一直不舒服，这是啥原因？”医生耐心地给爸爸作了解答。爸爸对医生说：“我还以为是癌症……”医生笑着回答：“老年人，别想多了，你的心脏没什么毛病，你这么大年纪了，心脏功能衰退是正常的，供血不足导致你一直喘气，回去一定要坚持吃药……”爸爸这才放心地站起来，我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妈妈连忙站起来，问：“检查结果是啥子病？”我说：“医生说爸爸的心脏没多大问题，老年人，心血供应不足。爸爸回去一定要坚持喝药才行。”爸爸在旁边说：“我就是害怕是癌症。”我没有回答，牵着他们的手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小心地扶着他们上车，开车直奔老家去。

一路上，我开着车，爸妈坐在后排不说话。我心想，爸妈对高速路的情况肯定是陌生的，于是，我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们讲我们所经过的高速路情况，每经过一个出口，我会对他们说这个出口到哪里，下一个出口到哪里。大约过了一小时，我们的车快到老家所在的高速出口时，爸爸问：“我听说，这条高速路有一个很长的隧洞，在哪？”我说：“快了，那个隧洞全长3公里，车子出了那个隧洞，我们就可以下高速了。”当我们的车驶行隧洞时，爸妈在后排座位上，不停地说：“这个洞子好长啊，这个洞子好长啊。”我说：“高速路上还有比这个隧洞更长的洞子呢。”他们说：“不管怎样，这洞子这么长，你开车开慢点，随时都要注意安全。”我知道，他们又在为我担心了。

下午五点钟，我们回到了老家，爸爸的精神比先前好多了。妈在旁边说：“你爸爸就是想到大医院检查，害怕得的是什么怪症。这一下子，检查没啥子大毛病，他放心了。”我说：“很久以前，我就一再要求接他到大医院去好好检查，他总是固执，怕花钱，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去医院检查。”爸在一边不说话。

第二天，我有事正准备开车返回城里，妈妈从屋里拎出一个黑色的袋子，我正纳闷时，妈妈把袋子塞进了车里。我问妈妈：“这是啥子？”妈妈说：“我种的菜。”我立马生气，又狠狠地对她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叫你不要去地里种什么，你总是不听话，你去地里种菜，万一摔了怎么办？”妈妈像犯了错的小孩，说：“我没种啥，种点菜是想让你们回来吃，你们城里的人吃的菜是大棚菜，没有我种的菜质量好。”听了妈妈的话，我感到无比自责，刚才真不该对她发那么大的火。原来，妈妈我听说第二天很早就要回城里，她早早地去地里摘菜，只希望我们在城里能吃上她亲手种的绿色食品。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每次回到老家，只要我准备返回城里时，妈妈都会一直站在门口，叮嘱我开车要小心，然后，她会一直看着我开车离去，直到车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我从车旁的后视镜里看到妈妈的身影，越来越羸弱。

是啊，无论我身在何处，妈妈心里一直装着我的一切。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每次从老家返回城里，我都会牢牢记住一点：一定要打电话给妈妈报平安，不然的话，她会一直等着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