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未】治法述要之:湿病治法
湿的治疗,主要分三个大法。
①化、轻者在中焦者用化。
②利、较重者在下焦者用利。
③逐、积而成水则用逐。
(一) 化 湿
湿分外湿、内湿。
感受雾露或淋雨等,病在于表者为外湿,属于外感范围。
一般所说的内湿,多指过啖生冷肥甘及脾不运化所引起的内生之湿。也有居处潮湿,或常在水边生活不讲卫生,发生下肢浮肿等病,虽然病从外来,但已浸淫入里,治疗上亦归入内湿范围。
脾恶湿,胃恶燥,故湿证以脾脏为主。但胃虽恶燥,由于内湿多自饮食不节得来,与胃有直接关系,并且湿证初起,往往先见胃症状,因而治疗上脾胃并重,认为湿证多属中焦。
湿为阴邪,性最粘滞,用药宜于香燥,可分两种:
一种芳香化湿,能理气郁舒,用于湿阻轻证;
一种苦温燥湿,燥性较烈,用于湿浊较重证候,总称为化湿。
湿与热结合,叫做湿热,由于两者的性质不同,一经结合之后,如油入面,极难速解。一面清热,一面化湿,并依湿和热的孰轻孰重,用药亦或多或少,称为“清化”。
化湿药虽能除湿,亦易耗伤津液,宜适可而止。并且湿性凝滞,消除缓慢,如果香燥过分,往往湿未尽化,津液先伤,反成僵局。
1.芳香化湿法
适应证:胸闷、饮食纳呆,口淡,泛漾欲恶,舌苔白腻等。
常用药:藿香 佩兰 陈皮 砂仁壳 白蔻壳 佛手 川朴花。
芳香化湿药比较平淡,临床常用而很难找一成方为例,可能是前人认为没有记载价值的缘故。我认为不论外感杂病经常伴见这些湿证,而且必须照顾,不能视为轻描淡写。浅轻的湿邪,既不需燥,又不能利,譬如桌上微尘,只要拂而去之。但微湿不去,能影响气机和消化机能,因气机和消化机能障碍而更使湿邪停留,所以芳香是化湿的第一步。如果湿邪较重,出现胸脘痞闷,身体困倦,食呆呕恶,舌苔厚腻,则宜进一步香燥化湿,用除湿汤加减。燥湿以平胃散为通剂,除湿汤即平胃散加半夏、茯苓、藿香,常用的化湿剂不能离开这法则。如兼外湿表邪,可加紫苏、防风、羌活一类,常用的藿香正气散(藿香、紫苏、白术、白芷、半夏、陈皮、桔梗、大腹皮、茯苓、甘草)便是这样组成的。
2.苦温燥湿法
适应证:食呆、消化迟钝,嗳噫吞酸,中脘痞闷,在便不实,舌苔白滑粘腻等。
常用药:苍术 厚朴 干姜 草果 砂仁 茯苓。
芳香化湿和进一步香燥化湿,都用于湿浊停胃,苦湿燥湿则偏重于脾。
胃湿和脾湿原是一种,因脾和胃的性质不同:
胃湿多由湿浊暂时郁遏,芳化宣通,郁滞即解;
脾湿多由中阳虚弱,不能健运,必须温化,即使也有脾阳暂时被郁,亦宜照顾其本,加强化湿的能力。
且必须明确脾湿多偏重于寒,与单纯的湿有所不同,用药只有与脏气结合,则疗效较速,这是治疗中的一个关键。所以进一步可用桂枝,加强温通力量,称为“辛温苦燥法”,如苓姜术桂汤便是。
凡治中焦湿邪较重的,可以结合利尿,一般多用茯苓,亦可用泽泻、车前。
3.清化湿热法
适应证:胸闷心烦,口渴不多饮,小便短赤,舌苔黄腻,脉象濡滑而数,以及暑湿、湿温证等。
常用药:藿香 佩兰 蔻仁 苡仁 黄芩 厚朴 滑石 通草。
湿热证以中焦阳明为主。由于湿为阴邪,热为阳邪,结合后出现矛盾症状。一般从三仁汤(杏仁、蔻仁、苡仁、滑石、竹叶、厚朴、半夏、通草)加减。
吴鞠通曾说过:湿温证不象寒邪的一汗即解,温热的一凉即退,氤氲弥温,不宜重药,用三仁汤轻开肺气,气化则温化。他还指出:
不可用辛温发表药,用之则蒸腾上逆,变为神昏;
不可用大下,用之则脾气下陷,变为泻泄;
不可用柔润药,用之则锢结不解,愈治愈坏。
所以治湿热证只宜清化,即一边清热,一边化湿。但由于同一种病中湿和热有轻重,或侧重于清,或侧重于化,必须很好掌握。
据我个人经验,能侧重湿邪,使湿邪先去,收效比较迅捷。并有几种药值得提出:
一是黄连,寒能清热,苦能燥湿,一药两用;
一是菖蒲,辛香化湿,不同于温燥;
一是茵陈,清化湿热,能引湿下行而不伤阴。
成方中如甘露消毒丹(藿香、蔻仁、茵陈、黄芩、滑石、菖蒲、连翘、木通、射干、薄荷、川贝),亦配合得相当周密。
治疗湿热还有几个应当注意的证候:
一是湿遏热伏,表现为舌苔厚腻,舌尖舌边红绛,用化湿药不可太香燥,防止助热烁津,苔变干燥;倘已干燥而苔仍厚腻,色带深黄或焦黄,可在清化内酌加石斛、瓜蒌,舌润则苔自化。
二是湿浊蒙窍,表现为胸闷,神识似明似昧,或有谵语,系浊邪蒙蔽,不同于温病的热入心包。《温病条辨》虽然指出用最轻的至宝丹去秽浊,但不如《温热经纬》用神犀丹(金汁、犀角、生地、菖蒲、紫草、银花、连翘、黄芩、玄参、豆豉、花粉、板蓝根)为佳,具有清营解毒,化浊透发的作用,不离清化原则。
(二) 利 湿
利湿是使湿从小便而去,这中内湿的唯一出路,所以李东垣曰:“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但是利小便法侧重于湿在下焦,所以应下一转语:“治湿不分三焦,非其治也”。
利湿可分淡渗及通利:
淡渗是取淡味渗利,常与化湿结合,不以利小便为主要目的;
通利则着重于下焦,以利小便为主。
利湿太过,亦能伤阴,并使大便困难。
1.淡渗除湿法
适应证:温热内蕴,或湿阻肺脾,气机不宣的证候。
常用药:苡仁 通草 茯苓 赤苓 冬瓜皮。
淡渗药不以利尿为主要目的,故很少单独处方,常在芳化剂内加放一二味。且多数用于湿热证。湿热内阻,不能过于利尿,只宜轻淡微渗,宣通湿邪,例如黄芩滑石汤(黄芩、滑石、蔻仁、茯苓皮、大腹皮、通草、猪苓)。
2.通利小便法
适应证:湿停中下焦,小便短少不利,大便泻泄等。
常用药:茯苓 猪苓 泽泻 车前子 汉防己。
单纯的利尿药,多以四苓散(白术、茯苓、猪苓、泽泻)为主。或加肉桂即五苓散,助膀胱气化;或去白术加滑石、阿胶,即猪苓汤,利湿热。
利尿都在化湿的基础上进行。湿浊中阻,不仅使小便短少,还能影响大便溏薄,及脘腹痞满等。
吴鞠通有五个加减正气散方,足供用药参考。这五个方剂是:
一加减正气散(藿梗、厚朴、陈皮、杏仁、神曲、麦芽、茯苓、大腹皮、茵陈)治三焦湿郁,升降失司,脘连腹胀,大便不爽;
二加减正气散(霍梗、大豆黄卷、厚朴、陈皮、茯苓、防己、通草、苡仁)治湿郁三焦,脘闷便溏,身痛、舌白,脉象模糊;
三加减正气散(霍香、厚朴、陈皮、杏仁、滑石、茯苓皮)治秽湿着里,舌黄、脘闷、气机不宣,久则酿热;
四加减正气散(霍香、厚朴、草果、陈皮、神曲、山楂、茯苓)治湿秽着里,邪阻气分,舌白滑,脉右缓;
五加减正气散(霍梗、陈皮、苍术、厚朴、谷芽、茯苓、大腹皮)治秽湿着里,脘闷便泄。这里指出了化湿、利湿在临床上的具体运用,也说明了治疗湿证应注意脾胃和三焦的关系。
一般利尿多用于小便黄赤短少。假如小便不通的癃证,小便点滴涩痛的淋证,便不合适。
癃证的治疗:
由于肾阳虚而膀胱气化不及者,用熟地、苁蓉、附子、巴戟、肉桂、山等温化下元;
因膀胱热结,气痹不通者,用冬葵子、木通、车前、通天草、猪苓、枳壳等疏导。
癃证水湿内聚,不得排泄,脘腹胀满,病情极其严重者,前人也有用葱管导尿的治法(今天当然要改进)。
淋证多由湿热下注,用瞿麦、扁蓄、木通、萆薢、海金砂等,药多偏于苦寒泻火清利。
(三) 逐 水
逐水用于水湿蓄积,浮肿,腹满作胀,大小便癃闭等证。
逐水法大多峻猛,损伤元气,宜于体实证实,用时须郑重。
1.疏水逐水法
适应证:水肿水胀,二便癃闭,形气俱实的证候。
常用药:甘遂 大戟 芫花 商陆 牵牛 椒目。
这里拟举舟车丸(黑丑、大黄、甘遂、大戟、芫花、青皮、橘红、木香、轻粉)为例。十枣汤(甘遂、大戟、芫花、枣)已为泻水猛剂,此则在十枣汤内去红枣之甘缓,再加泻水行气药,可谓猛上加猛,这种专以泻水为主的治法,在临床上必须慎用。
凡治水显当利小便。肿势严重,利水不应,才用开泄大肠逐水,譬如夏禹治水,凿河开渠,所以还有其他逐水的名方取禹功、浚川、疏凿等命名,顾名思义,可以理解是急于排水的一种措施,不是常法。费伯雄曰:“逐水自前阴出者得生,自后阴出者必死。”但用逐水药多从后阴出,也有泻后见好的,只在虚证用之多不效,实证用之腹满消而复起者亦不治,主要在于中气功败坏与否。
2.健脾逐水法
适应证:肢体浮肿,腹胀,小便少,伴见中气不中者。
常用药:白术 干姜 茯苓皮 大腹皮 槟榔 厚朴 木香 葫芦瓢。
脾虚不运,水湿内停,其特点为大便通利,小便不长,不能用泻下法。实脾饮(附子、白术、炮姜、茯苓、甘草、厚朴、大腹皮、木香、豆蔻、木瓜、姜、枣)温运中焦为主,佐以行气,导湿下行,最为合理。并且通过这方剂,可以理解治疗水湿不是单纯的一个治法,应把多种治法适当地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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