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鹅卵石

琴深如海绝对原创的文字精神，笔随心，文随情，不从俗，反抄袭。人生的意义，不是得到了什么，而是为世界留下了什么。

Saying:《丑石》那样著名是因为作者是贾平凹，希望这篇丑鹅卵石，你也能觉得不错。

---

文/如海

我常常遗憾我带回来的那块鹅卵石呢：它像极了人们不太喜欢的鹅卵，几条横生的白色条纹，缠绕涂鸦地落在它身上。它没有柔滑的纹理和乖巧，也没有酷似金银的诱惑。唯一可以让阅览者引起注意的，是我给它贴金的说辞：这可不是一般的鹅卵石，它来自江口崖墓。

朋友们立刻好奇无比，眼睛放亮，更有甚者掏出眼镜，凑近原本不起眼的鹅卵石。“你是说张献忠江口沉银哪里吗？听说你们在那里挖掘到上万件宝贝。”我连忙不迭地解释：“是文物考古研究院的人在发掘，我们是做探测试验。”我唯恐鹅卵石被冷落，让朋友认真欣赏这块石头。我觉得它是不一般的石头，毕竟是考古英雄在江口成千上万的石头里挑选回来的。

它有属于自己的别致。一块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鹅卵石，在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之下，有了不一样的图纹贴身，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然后有一天被喜爱的人拾掇起来，这未尝不是一种人石之缘。三生石，一世情，世间终会有一些情愫，在没有理由的时间和空间里连接起来，带着天荒地老的美好和期冀。而这块鹅卵石，就是这样让我喜欢。

可朋友的心已经不在鹅卵石上了，疑心我怀揣银锭，或者至少藏有几个汉朝的铜钱不肯拿出来。我是来等你分银子的，你却给我看石头。我一心展示的鹅卵石，有它的奇特和独特之美，终究还是被当作丑石不被待见了。

被历史唤醒的江口，氧化后的银锭和鹅卵石一样，埋没在泥沙和浑水之中。那些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成为了扶持红花的绿叶。因为蜂拥而来的热闹，属于银锭和金块，绝不属于鹅卵石。即便偶尔有一块与众不同，就像王阳细心选回来的这块。我喜欢不已，夺为自己所爱。

我不甘心让这块美丽的鹅卵石无人问津，给它取名叫橱窗里的女孩。鹅卵石的冷硬，少女静坐窗棂的情怀，其实在于欣赏者的心境。我贴近这块鹅卵石，端详沉思，会想象出它赋予的很多中景象。它像一位羞涩亭亭玉立的少女，对镜贴花黄，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坐在窗台处，有着极致的优美和静谧。它还像一个瓷娃娃的脸，脸的下面是乐呵呵的嘴，微微地张开，乐观豁达地凝望着这个纷繁的世界。

我不是一个有特别嗜好的把玩者，却也对它情有独钟。从江口带回来之后，我就把它特别地放在客厅里，满心以为孩子会特别喜欢。傍晚的时候我问夫人，孩子见到我带回来的女孩了吗？女孩！夫人惊讶万分。我告诉她桌上的鹅卵石。哦，那块石头啊，娃娃说是哪里捡回来的丑东西哟。

橱窗里的女孩始终成不了座上宾，即便我极力推崇它。那些知道我从江口带来的朋友，因为见到鹅卵石而失望之极。在岷江里几百年的洗涤和沉没，鹅卵石始终是鹅卵石，远远没有掉落到那里的银锭们有光彩。绿叶始终摆脱不了陪衬的命运，书童永远是书童，而成不了赶考的书生。

大家看到它，然后抬头望着我：银子和册子呢？淘宝的结果怎么会是一无是处的石头呢。可我偏爱这块鹅卵石，偏爱坐在橱窗里的女孩。我爱的鹅卵石，它有让我想象的意境之美，有让我行文写字的冲动和灵感，在这繁花似锦的苍穹下，平凡和平和，让人有些许的安静和从容。拥有鹅卵石，静静地守望它，这未曾不是一种慰藉和幸福。

我于是不再奢望它能够被别人侧目，引起注意。我甚至准备抹去它的来历，不让人知道它来自江口，它只是一块石头，和沉银有什么相关呢？和张献忠有何瓜葛呢？三百多年前，沉银不曾触及岷江的沧桑里，它一直就在那里，有属于它自己的坚硬，它不曾变化过，任由岁月的洗礼而自我依然。

鹅卵石只是鹅卵石，它拥有的充满想象的纹理和图案，和大自然的洗礼融合而成，让它变得特别和优美。石终究是石，没有金银的夺目和璀璨，但它是独一无二的。它就是无双的自我。

就像我们的人生，璀璨或黯淡，但都将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光亮。小时候，我们想长大成为与众不同的自己；长大后，却悲催地发现，除了自己，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冷漠和忽视自己，就像忘却了一颗有自己印记的鹅卵石，做回自己，才会少却庸人自扰的苦恼。

鹅卵石的好，我们终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