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内外的“宇宙大镖客”

他以一个奇人的形象跃然于屏幕之上:衣着不修边迹、行为怪异,居住在一个窗户被熏得漆黑的公租房里;他身边的友人对着镜头津津乐道地讲述他追着乌云洗澡、在别人家里拉屎并藏起来的轶事……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勾勒出一个张宜苏的形象,刺激着观看者被日常的平庸生活所麻木的神经。

令人意外的是,某种意义上的荒诞却获得了崇敬。《自行车与旧电钢》在全国小规模地点映,观众多为纪录片爱好者和音乐爱好者这个两种身份。观影过后,豆瓣影评上出现了大量对张宜苏的盛赞、敬佩,以及这部影片带来的感动。或许是追逐梦想未果的某种情绪投射在张宜苏这样一个不羁的音乐天才形象上,观看者以此抵御生活带来的诸多不如意,并在同时唤醒了心中存留的些许对梦想的追求。

而在交流之后才了解,张宜苏对于屏幕上所呈现的自己的形象多少也有些不认同。对导演邵攀来说,用影像记录下这样的张宜苏或许也是导演自己某种意识的投射。于是,影像构成了最初的这种印象。而事实上,张宜苏并不认为那个荧幕上的人是真正的自己,他始终强调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经过长时间或闲扯或正式的交流之后,我才发觉影片中的张宜苏和现实中的他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而中间缺失那些内容,则是影像无法完整记录下的生活逻辑。

毕竟,100多分钟的影像很难呈现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只能对它的那些闪耀之处投以匆匆一瞥。

导筒单镜头影像计划《未剪辑》 第11期:张宜苏

如今47岁的张宜苏的童年是在台湾度过的。他的父亲在19岁时就因国民党抓壮丁而去了台湾,成为空军司令部的一名少校,并在当地娶妻生子。然而母亲在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早逝的母亲没有在他记忆中留下任何印记,他只能通过一张黑白的照片来了解母亲的长相。没有家人照管,年幼的张宜苏几经碾转于寺庙、空军孤儿院、别人家中,和天主教堂之间,这种漂泊无根的状态从此便伴随着他的人生。

童年张宜苏在天主教堂、寺庙的生活
1985年,父亲带着上完初一的张宜苏回到老家徐州。从台湾到徐州,15岁的少年一下子来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无论是周围环境,还是生活方式,都让他难以适应。
不过年轻人适应新环境的速度总是快得惊人,徐州很快代替台湾,成为他生命中重要的部分。
小时候的张宜苏
张宜苏与父亲
张宜苏第一次上报纸
这座生活节奏缓慢、交汇着五省交通要道的城市,持续激发了他今后作为音乐人的创作灵感。而那个遥远的岛屿在他的印象中则逐渐变得陌生起来,甚至连当时生活的具体地址至今也很难回忆。只有味蕾留下了较为清晰的记忆。张宜苏说有机会想回台湾,再尝尝那些小时候吃的台湾小吃。
或许语言上也残留了些台湾印记,他的用语里经常喜欢夹带着一些带有“台湾风味”的、听上去点嗲的叠词,比如“睡觉觉”“屎粑粑”。这让一个40多岁的大男人多少显得有些可爱。
由于对高考教育制度的不适应,加上父亲因病去世,读完高二以后,张宜苏没有继续上学参加高考,早早进入了社会。那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许多新鲜的事物一下子涌入大陆。
张宜苏或许是当时第一批接触到电脑的人,为了学习掌握这个新工具,他会坐一夜的火车去北京,到国家图书馆查找那些专业资料,并将它们打印成册带回徐州继续研读。
当时的资料大多都是英语,他因此也学会了不少英语,也经常翻唱些英文歌曲。
张宜苏在徐州
他还玩过摄像。在邵攀导演的这部电影中,有他提供的不少关于早年的影像记录。那是用一部90年的机子记录下的内容。当时的他骑着自行车,一边骑车一边甩着拍,“感觉可好了”。
没有了学校的束缚,张宜苏反而能够接触更广阔的世界。放弃上学的张宜苏并没有放弃学习,兴趣牵引着他打开了人生的一扇扇大门。有了网络之后,查找资料就方便多了。
张宜苏很快就学会了上网,并通过访问国外大学的公开资料,比如斯坦福大学、MIT媒体实验室的网站。他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在电脑前钻研这些东西。
偶然间,他以15块钱获得了一架电子琴。这个乐器不需要掌握任何技巧就能便捷地发出声响,张宜苏对此很感兴趣。于是他买了儿童电子琴教学的书,开始潜心研究键盘。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儿童教材,是因为他觉得给儿童看的书最能将事情讲透。
音乐也是这么无师自通的。80年代末涌进大陆的海外音乐和大量的打口碟冲击着当时年轻人的鼓膜,张宜苏也从中受益。从古典音乐大师到20世纪的那些耳熟能详的摇滚乐,从冷门的爵士、实验,到前几年红极一时的庞麦郎,都是张宜苏的喜好。
曾经居无定所的童年经历带给他的一个影响是某种无根感,这种无根感呈现在他的音乐创作中。他特别喜欢无调性或类似实验的音乐。张宜苏像海绵一般吸收着不同的音乐类型,继而开始了自己的音乐研究。
于是,电脑技术和音乐创作很顺利地被他结合到了一起。大约到1995年的时候,张宜苏已经能玩出一些名堂了。当时徐州本地师范大学音乐系的费承铿主任通过别人的介绍,了解到张宜苏正在学习计算机音乐领域。他请张宜苏来家做客,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之后,便邀请张宜苏以顾问身份到学校讲授计算机音乐方面的知识。
然而院校教育的环境让张宜苏很不习惯,两年之后,费教授想让他转成正式教员,他却选择了离开这个地方。学院教学让他觉得偏离了音乐的本质。
回家之后,张宜苏开始自己带徒弟,学生的年龄跨度可以从几岁到几十岁。他完全不按照那些乐理、体系来教学,而是以每个学生听得懂的方式讲解。或许是自学音乐的经历让他有了一种学习者的体验,他很能理解让学生在学习中感到畏惧的东西。张宜苏会在前面为他们披荆斩棘,并不断加以鼓励。至少,他会小心翼翼地保护每个人心中的音乐种子,使之不被过早扼杀。
至今为止,他手下已有不少在流行音乐圈里小有名气的学生,他倒也不以此称道,音乐带来的快乐无法用名气来取代。而除了到处教学生,张宜苏也同时进行着他的音乐创作。
一开始,他也写写流行歌曲,但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直到开始创作音乐剧。张宜苏从身边各种生活细节中寻找创作灵感。对于不擅长的歌词创作,马路边电线杆上的性药小广告则给了张宜苏最初的文学启蒙——至少他是如此解释的。
歌曲《宇宙大飙客》
“好消息好消息
你皮肤过敏尿频痔疮肛门瘙痒
天灾人祸包皮痛经神经衰弱
屁滚尿流大小便失禁”
周遭的人也为张宜苏提供了各种创作灵感。十年前,徐州当地有个残疾人志愿者服务队。张宜苏的第一部音乐剧创作就是写给这个服务队的。这部名为《平凡生命 美好梦想》的音乐剧创作开始于2007年10月,到08年完成。张宜苏以此献给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志愿者。
另一个对他影响力巨大的人是他的大娘。从来到徐州之后,少年张宜苏的日常生活多是大娘照料的。这位农村出生的朴实妇女讲起话来总是“朴实得一针见血”。张宜苏形容她一位同具优良传统和现代思想的女性。他的珍藏照片里也有很多与大娘的合影。“吃喝拉撒睡,阳光空气水”,这是张宜苏在大娘的朴实生活启发下,根据自己的各种经历总结的一个观点。而后,他又将这句箴言传递给了他的学生以及身边的人。
中间两位是张宜苏与他的大娘
由于大娘的这种启迪,人类吃喝拉撒睡的基础需求与宏大的宇宙幻想在张宜苏身上神奇而自然地耦合,并发生对话。这个对话的结果促成了《宇宙大飚客》的诞生。这首歌原本以他的大娘为原型,最后,张宜苏将此献给地球上的所有“宇宙大飙客”。
张宜苏的偶像也是他的创作源泉。他最崇拜的人是阿姆斯特朗,这位第一个踏上月球的宇航员在物理空间上实现了张宜苏与宇宙对话的追求(他称之为扯蛋)。在阿姆斯特朗逝世的那一天,张宜苏在自己的微博上留下了一段纪念的话:
“深深悼念我的偶像,伟大的太空人,独一无二的Neil Armstrong,晚辈将秉承先生精神,以自身一小步,继续探索这宇宙自然生命之奥秘,并将愚作科幻音乐剧敬献先生,默哀中”
阿姆斯特朗去世之后,张宜苏在微博上的留言
而这部科幻音乐剧,就是张宜苏目前正在创作的音乐作品。他希望能在完成之后搬上舞台。
音乐剧《吃喝拉撒睡》
“突然间心有灵犀
也许是光电效应
闪烁的讯息在遥远的夜空里
相遇就像一次红移
又一个氢原子分离
支持着你完美的呼吸
我不再犹豫在今生确定的算法里
它告诉我未来如何决定”
事实上,科学研究在张宜苏生命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部分,只不过这部分内容在影片里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电影中,张宜苏的双手在旧电钢上触摸流淌出的音乐让人陶醉,但对他而言,音乐其实只是他科学研究的一部分。
在他辍学之后,还是需要通过接一些体力上的活维持生计,但他完全不擅长那些体力活,几次尝试之后就放弃了。另一方面,对科学的兴趣从小就在张宜苏心中萌芽。
早年对电脑知识的学习,加上这种科学研究的兴趣,让张宜苏开始去一些电子市场,收购、修理、倒卖二手电子产品。而捣鼓那些他口中的“电子垃圾”,更是成为他生活开支的来源。
在他百平米大的廉租房里堆满了这些日积月累收集的物件,并日益增多。张宜苏口中的“电子垃圾”并不带有某种贬义的意味,他把宇宙中所有人造的东西都称为“垃圾”,而所有的垃圾,都有它的使用价值。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毫无价值的杂物,在张宜苏眼中正熠熠生辉。
张宜苏研究的路子很野,可能容易被一些“学院派”的人划归到“民科”的范围。他幻想通过自己的研究能将宇宙万物联系起来,并尽量控制在最低的研究成本上。
生活本身步履艰难,对宇宙的遐想解救了张宜苏。他的所有研究设想都源于他的宇宙观。这种宇宙观很难用一种科学、严谨的语言表达出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忽悠”。
这些研究计划被他秘密地记录在一个研究报告的文档里,并署名“地球开心科学小毛娃张宜苏”。而文档也只在资助他捣鼓这些“科学研究”的小群中传阅过。这个群里的人都是被他“忽悠”的学生。
他最近的研究成果是蓝牙midi手套装置。张宜苏每天流连于徐州的电子市场中,总能淘到各种好东西。他把从市场上收购的游戏手柄拆开,取出里面的midi控制器,经过简单改造后安在手套上。蓝牙手套装置包括这样一只手套、一个二手iphone4s手机,以及一个iOS软件。而这套装置前后只需花费不到100块钱。
张宜苏自己制作的蓝牙midi手套装置
上海路演时,张宜苏给粉丝展示midi手套装置
张宜苏把这套装置用于儿童编程教育,教孩子们做音乐涂鸦。他的设计初衷就是任何人都不需要学习专门的乐器演奏技巧,就可以轻松自由地演奏和创作音乐。而未经训练的孩子最能体现他创作以及生活的初衷。
他颇为得意地发来几段孩子用它研发的这些科技产品来编程和创作音乐的视频。STEM这个最近几年才兴起的创新教育课程,已经被张宜苏用于教学实践。
张宜苏很喜欢孩子,他喜欢与孩子交流,并用一种孩子的目光来审视自身以及周遭事物,以不同的可能性来思考这个宇宙:
歌曲《宇宙大飙客》
“再一次你有一定的机率已经知道
尽管你发现你既知道又不知道这一切”
童年经验在张宜苏看来很重要,因此他很重视儿童教育,因为这会影响孩子的一生。张宜苏曾经有个钟爱的小女孩,她在音乐上表现出极大的天赋,却在大量的学业负担下消失殆尽。这让他感到痛心。尽管没受过高等教育,张宜苏对教育的理解比很多从事教育的人还要透彻。
张宜苏教的孩子把他的话当作语录记在黑板上
在孩子身上,也启发了他对很多问题的思考:“每个孩子都是这个宇宙送给我们人类的礼物,让我们重新认识自己,并解答很多疑难问题,同时也带来很多。”
近几年,他又开始关注起人脑中的巨大潜能。这源于一次音乐教学体验。几年前,一位武警出身的人看了这部影片找上他。一开始时一切表现正常,未料竟突然发病,张宜苏这才知道他在精神上有问题。他一旦发病,见人就打,因此张宜苏只能将他关在屋子里。有一次他又发病,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突然想要弹钢琴。双手抚摸琴键的那一刻,他似乎彻底放松了,张宜苏从未见过他那样随心所欲演奏的状态,惊呆了,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老师。
人的潜能如此巨大,让这个“宇宙小毛孩”感到无比震撼,开始认真思考生命究竟是什么。而他下一步的研究计划,就是想去搞清楚大脑这种根源的东西,实现大脑对大脑直接进行信息传递。
文字描述进行至此,张宜苏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历程也基本被叙述殆尽。这场带有采访性质的对话看起来似乎非常顺利。但事实上,在与张宜苏的对话过程中,总会因为对各种问题的探讨而旁逸斜出出那些与生活经历看似无关的枝叉。当然,其中也夹裹着大量他对对话者作为女性的某种及其热烈的情绪吐露。
一个有教养的文明人总是熟谙这样或那样的体系,他们用这些规范化的语言、标点、符号、形状来进行思考。但在张宜苏身上并不存在所谓“文明”的体系。
张宜苏在影片里说,人类养成的一些习惯对人的自然能力有种扼杀。因此,他不断地帮助身边的人卸下社会的规训,同时也在拆解自己身上的一切。他孜孜以求的科学研究似乎就是对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的一种解构。他将这种状态成为“我超”(当然他并没有受到弗洛伊德的任何启发)。
“我超状态事实上是我研究我自己的大脑认知行为之后发现的就是在遇到经历某些特别重大事故后我的大脑因为各种原因之后会进入这个状态可以比较自然正常地去应对发生的重大变故而不会陷入痛苦或其他不良心态而这个状态是可以控制的且每个人似乎都有只是没有意识到而已而它的基础确实就是科学的宇宙世界观当然自己再加点个性的调味剂就更好啦”
张宜苏发来的这段对“我超”的解释没有任何标点符号,我将其完整呈现在此。这段话初看起来似乎很难理解,就像是一种“神棍”式的呓语。当一个人的生活被刻意割断开来,并经由另一个人的解读而被重新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行为多多少少便产生了一些荒诞感。若不是经过了长时间的交流,我可能也会把它当作一种胡言乱语。
他平时也热衷于扯淡,影片中他说自己喜欢制造一些谣言来传播,试验看看最后会变成什么结果。他曾经造谣外星人已经混在人类中间,还宣称过国家领导人要来徐州为亚洲最大的洗浴中心剪彩。诸如此类。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些谣言并没有让什么人当真。日常的真真假假、嬉笑怒骂,众人也就不那么当回事了。
胡言乱语加上行为怪异,也是所有人在看完电影后对他留下的印象。影片中张宜苏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的事迹之一,就是追着云彩洗澡。张宜苏回顾说,这不过是向他侄子学的,回归了自然。它不是某种行为艺术,也不是出于生活上的窘迫。
左一穿黄裤子为侄子刘军,右一为张宜苏
而“吃喝拉撒”在他看来并不只是吃喝拉撒的行为本身,而是一种能量转换。在别人家拉屎似乎就是这个原因。张宜苏在农村生活时看到粪便作为肥料为粮食生长带来了能量,而粮食被人吃下后又被排泄出来,这种循环往复的能量转换让他觉得自己的“屎粑粑”是能带来好运的。
夸张行为的背后,是他对生活的某种观察。而当这些生活细节串起一条完整的逻辑的时候,你会发现张宜苏并不像影片里所呈现的那种略显突兀的奇特了。他是可被理解的。
爬泰山睡着的张宜苏
但理解也无法带来或者改变什么,张宜苏还是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前行。“不论你转化成什么形式,你要做你该做的事”,影片中,他很随意地说出这样一句值得咀嚼的话。他之前也对被拍摄后可能会给生活造成的影响轻微担心过,但后来就不在意了。
张宜苏不断强调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是那种身边的家人朋友都能接受的普通,是一个时刻关注着吃喝拉撒睡、言毕及美女的普通人。或许在网络世界里,张宜苏就是你的某个网友。
大多人看完影片对张宜苏产生敬佩,还因为在影片中他的学生们都说他教音乐坚持不收钱。谈及此事,张宜苏连连否认,他澄清自己并没有拒绝收费,只是不在意收取多少费用。
影像制造了一些误解,张宜苏为此也与邵攀有过交流,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导演的想法,默许了这种“错误”的呈现。他觉得这是导演的作品,而邵攀为此创作的真心也令他感动。张宜苏是一个极易受到感动的人,在这次影片的全国路演过程中,他在台上又哭又笑。上海场时,他因为张鹏程提到了母亲而让他产生一种共鸣,不自觉地开始擦眼泪;而在北京场,又因为观众问及朱莉而落泪。
而更多的是开心,巡演给他带来了很多从未体会过的经验。虽然被众人所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台下热切的目光,但内心的真实依然表露无遗。这个中年男子的内心尚未枯竭,甚至入如孩童般真诚。他笑成自己是“宇宙大逗比”。
私下交流时,张宜苏就显得放松很多,他坦言自己在观看这部以自己为主角的片子时感到有些无聊:“太长了,到后来我几乎就睡着了,要不是邵攀喊我去看,我绝对不会看那么长的电影。”
他与另一主角张鹏程在某种层面上截然不同,张鹏程一直在试图建立形式感和意义的东西,而他则始终在解构那些固有的意义。
不过人生再有趣,也总有寂静时刻。最早的时候,张宜苏还时常有种孤独感,毕竟在徐州这样的小地方确实难以找到可以与之对话的人。他身边的人也希望他有人陪伴而不再寂寞。但当他开始直面宇宙的时候,他发觉即使孤身一人,也能因为宇宙展现出的那种美妙而不再感到孤单。
张宜苏近照
张宜苏身上有种自悟的能力,他是一个可以逐渐学会自处的人。而在当下,生活领地被各种消费和娱乐逐渐侵占、打扰,这种能力在大多数人身上已不易寻得。年近半百的他开始慢慢不太去追求原先可能感到在意的东西,回归到吃喝拉撒睡这样一种本质生活中,并不断汲取能量。
他现在的日常生活还算规律:每天十点左右起床,沿着河道慢跑半个多小时,然后回到家,用临期麦片拌着方便面充当午餐。餐后开始音乐创作,到了下午四点,便步行去电子垃圾时常逛逛。
这次全国点映回来以后,他对紧张的行程安排略有些力不从心,对自己的身体健康状态开始有些在意。吃完饭没事,就会出去溜达溜达,当作锻炼。溜达一圈回来,他继续在屋里捣鼓他感兴趣的东西,直到凌晨一点左右上床入睡。
如果影片记录的是这样的张宜苏,或许观众们就不会买账了。放映一结束,影片带来的刺激迅速地让那些被张宜苏人格魅力所折服的人在豆瓣条目里留下或赞叹或解读之语。而事实上,他们看到的是导演眼里的张宜苏,一个被部分误读的张宜苏。
不过,建立在误读之上的解读并无坏处。就像科学史就是一个不断纠错的历史。连续的解读似乎也能直接触及张宜苏那个澄亮的内心,而他也在这些影评里看到了每个人不一样的想法。这令他感到非常开心。
更何况,倘如没有这种略带猎奇的影像记录,张宜苏或许会继续隐没在那个破旧的公租房里,不会带来关注、激起任何声响。正如这场对话,也始于我因影像对他产生的好奇,而后才在慢慢理解中进入尾声。这样的误读让所有观影者,包括我在哪对他产生兴趣,而后,才有更多的认识、修正和改观。认识一个人的过程也是如此。
无论如何,影像中的张宜苏带给观看者无数感动。不管是否被误读,这种感动是真实,而且是双向的。那些陌生人对他的支持和鼓励,也是张宜苏继续完成他作品的动力。在这场漫长对话的尾声,是他希望能向那些喜爱他的人表达的感谢之意。

文/emma

纪录片《自行车与旧电钢》原声大碟已在网易云音乐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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