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定”的家国情怀|宣和旧日,临安南渡,好瓷犹自如故
宋代定窑有南北之分,所谓“北定窑”,指的就是在河北曲阳县定州窑烧制的白瓷,而“南定窑”,则是对宋室南渡之后,景德镇所产仿定白瓷的称呼。
| 宋 景德镇窑“南定”双狮枕 |
故宫博物院
定窑是中国北方白瓷的中心,在唐五代时期已相当发达,进入北宋中后期,定瓷由于瓷质精良、色泽淡雅,纹饰秀美,被宋朝皇室选为宫廷用瓷,更使其身价大增,产品风靡一时,定窑的地位更上一层楼。现定窑遗址出土的政和、宣和年间的薄瓷片标本,胎质坚致,釉泽莹润,花纹优美,显示出当时精湛的制瓷技术,饱受后世推崇和追仿,《红楼梦》第六十三回怡红夜宴时所用的餐具,便“皆是一色白粉定窑的,不过只有小茶碟大”。
| 宋 定窑白釉孩儿枕 |
故宫博物院藏
可惜好景不长,北宋末年“靖康之变”后,由于连年兵灾,定窑逐渐衰落,加之南宋时期,整个华北地区被金国控制,在女真人政权的控制之下,北方的定窑器物只能以榷场贸易的形式进入南方,数量相当稀少。由此,定窑成为了南迁之后的遗憾,南渡士绅即便手握北来的定瓷,想必也难免“好瓷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的感叹。
| 宋 景德镇窑“南定”刻花梅瓶 |
故宫博物院藏
所幸部分定窑工人跟随宋室的脚步南渡,将他们高超印花、覆烧等技艺带到了南方,南方各窑口随即开始仿制定瓷象牙黄斑温润之瓷色,此类瓷器与北宋时期的定窑非常接近,是为“南定”,其中尤以景德镇所仿最为成功,质量与产量俱不可小觑。
| 宋 景德镇窑“南定”刻花纹碗 |
故宫博物院藏
景德镇所烧仿定制品,大多纹饰极类似定窑装饰图案,烧结温度稍高,故釉面的玻璃质较强,釉色青中闪白,白中带青,即所谓的青白瓷制品,其中颜色偏青者通常称为“影青”,而色彩更趋近于白色、釉面细腻如粉的那些器物,则称为“南定”,《留青日札》中有“色有竹丝刷纹者曰北定,南定有花者出南渡后”的记载。
| 宋 景德镇窑“南定”刻花注壶 |
故宫博物院藏
从现出土南定器物来看,它们与北宋定窑产极其相似,纹样使用和北方定窑几乎如出一辙,包括上面的回纹、如意纹、云纹等,和我们能看到的北方定窑系统的器物是一致的。只是开片多,手感更轻,修足有些小的差别,回文也多连接,多是极为精细的认真之作,工艺技术全面承袭北定,高档南定芒口纯粹是为了镶金银扣,从口沿角度来看均为单件覆烧,而不采用节省空间的支圈烧法,这一点也颇见定窑影响。
另一方面,由于定窑胎土的瓷化程度非常高,并且高岭土的使用量也非常大,因此一旦器物做得非常薄的时候,就很容易出现变形,而“南定”相对来说则规整得多。
| 南宋 景德镇窑“南定”印花蟠螭纹洗 |
故宫博物院藏
总的来说,南北定之别,原料是主要原因,更为主要的则是历史时代背景之别,这让“南定”器物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北定的纹样和颜色基调的审美喜好,甚至部分产品比北定更为精美,却在精神气质上与北定有所差异,有别于北方定窑的率意有气势、浑圆而大气,显得更为轻盈秀美。
如今定窑白瓷存世寥寥,价昂者上亿,普通的定窑制品也要几十万,然而南定关注者仍然较少,若以“人无我有,人有我精,人精我奇”的角度考虑,南定器物也不失为宋瓷藏家的优选。
| 宋 景德镇窑“南定”带盖瓶 |
故宫博物院
北宋定窑白瓷以印花技艺闻名,其印花纹饰总体布局线条清晰,形态经巧妙变形,繁而不乱,布局严谨,讲究对称,层次分明,线条清晰,工整素雅,艺术水平很高。由于定窑瓷器在北宋年间作为宫廷用瓷,因此飞龙、飞凤纹饰十分常见,现定窑窑址也遗有大量龙凤纹器物碎片,而各地仿定瓷器中,龙凤纹饰更是堪称主流。
| 宋 定窑白釉印花菊凤纹盘 |
故宫博物院藏
宋代的凤纹,喜用柔和的线条,显示怡然自得的情调。宋代装饰艺术在观念形态上偏重寓意,凤鸟纹样便也多吉庆如意的民俗思想愿望和气息,如政和年间的「凤穿牡丹」图案已渐渐地成为程式化的表现方式。
| 清 绿地凤穿牡丹纹库金缎 |
故宫博物院
凤为鸟中之王,牡丹为花中之王,丹、凤结合,象征安宁吉祥、富贵兴旺,“凤穿牡丹”这一纹饰自宋元时期定型以来,就一直饱受青睐,纺织品、陶瓷制品、玉石雕刻、金银器物中,都可以找到其身影。凤凰乃是神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或许曾经的南宋士绅们手持南定盏时,也在怀念那些“月团新碾瀹花瓷,饮罢呼儿课楚词”的好日子,做一场天下安宁的家国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