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82章)
736年6月清晨,天地清朗,凉风习习,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在微弱的曙光中,长安城仿佛一头巨兽,在雄浑悠长的晨鼓声中渐渐醒来,被分割得棋格般规整的一百多处里坊,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大门,四方来客如流水般涌入这座举世无双的雄城。
随千万人流涌入长安城的,还有一个名叫安禄山的胡人。
安禄山是张守珪手下的一员猛将,说起来,他遇见张守珪,是因祸得福。
732年,张守珪任幽州节度使时,安禄山偷羊被抓,张守珪下令乱棍打死,不料安禄山大喊“大人难道不想消灭蕃族吗”,张守珪见他长得壮实且口气不小,就让他跟同乡史思明一起抓俘虏。安禄山每次外出,都不空手而归,在军中渐渐以骁勇出名。于是,张守珪不仅把安禄山提拔为部将,还收他为义子。
736年初夏,安禄山轻敌冒进,讨伐契丹失利,导致唐军损失惨重。张守珪自知保不了安禄山,便只好主动将他押送到长安,听凭朝廷处置。
其实,几年前,安禄山曾随张守珪进京。张九龄深谙识人之道,和安禄山聊过几句后,曾不无忧心地对当时担任侍中的裴光庭说:“乱幽州者,必此胡也。”
张九龄的忧心,不是没有道理。一则,安禄山心思缜密、有勇有谋,必将不断建立军功;二则,安禄山深谙人情世故,擅长讨好上司,这将使他的升官速度远超常人;三则,大唐实行募兵制,安禄山极易在军中结成牢不可破的小团体,而他将是自然而然的领袖。因此,张九龄断定他日后必会犯上作乱。
此次适逢安禄山干犯军法,押送进京,于是,张九龄向李隆基上奏道,为严肃军纪,应将安禄山斩首。然而,李隆基却不以为然,张九龄继续上奏道:“安禄山违抗军令,按照军法,不可不死。而且此人狼子野心,面有谋反之相,请求皇上按照典章判决,以绝后患。”但是,李隆基还是赦免了安禄山,放他回到张守珪麾下,说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一切,李林甫看得明白,和武玉娘说:“安禄山这浑小子,倒是有些运气!若不是皇上对张九龄憋了一口气,摆明了要和张九龄对着干,安禄山的脑袋说不定早就搬家咯!”
“你是说,皇上赦免安禄山,是因为皇上不待见张九龄,所以不准奏?”
“你想想,张九龄先是拒绝武惠妃送去的厚礼,接着反对寿王李瑁的大婚地点,后来又反对皇上提拔幽州节度使张守珪为宰相……这桩桩件件,哪一件是让皇上痛快的?皇上贵为天子,哪有动辄受制于人的道理?如果我猜的没错,皇上忍张九龄已经很久了,张九龄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我倒是听惠妃说起,别看安禄山是个胖子,但他却有个绝活,很是讨皇上喜欢呢!皇上饶安禄山不死,说不定也和这个绝活有关。”
“哦?什么绝活?男人的绝活么,无非就是……”李林甫斜睨了武玉娘一眼,随手在她身上窸窸窣窣摸了起来。
“哎呀,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成日家这么心急忙慌的!”武玉娘拍开了李林甫的手,嗔了他一眼,顾自说了下去,“听说安禄山很会跳胡旋舞,连续转上百来个圈,双脚竟然不离开小圆毯一步,你说够不够绝?”说着,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圆形,啧啧称奇道。
“哼,管他绝不绝呢!安禄山的脑袋是搬是留,关我甚事?我关心的只是张九龄何时可以卷铺盖走人!还有么,就是我的玉娘……”说着,便将玉娘紧紧压在身下,一展他的绝活。
张九龄上奏斩杀安禄山、皇上却赦免安禄山之事,没几天就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无不议论纷纷,认为张九龄已失宠于皇上,第一宰相的地位将要不保……
然而,张九龄并未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依然秉公职守,仿佛从未有什么委屈和不快。不过,裴耀卿发现,张九龄头上的白发似乎越来越多了。
这天正值休沐,裴耀卿约王维一同前往张九龄府上,并和他约定,只谈琴棋书画,不谈朝廷政事,以宽解张相心情。
当他们步入张九龄书房时,张九龄正站在案几前笔走龙蛇,满案都是一张张墨迹淋漓的宣纸。听到两人脚步声,张九龄并未立时抬头,而是全神贯注写完最后一笔,才抬头看着他们笑道:“焕之,摩诘,你们来得正好,方才宫中高内侍送来皇上赏赐的白羽扇一柄,老夫有感而发,写了一篇《白羽扇赋》,你们帮忙看上一看?”
“高内侍送来白羽扇?”裴耀卿先是一愣,心思急转后,点头笑道,“眼下正是酷暑时节,皇上赏赐白羽扇,可见皇上心里体恤张相,可喜可贺!”说着,就双手接过张九龄的《白羽扇赋》,朗声念了起来:“开元二十四年夏,盛暑。奉敕使大将军高力士赐宰臣白羽扇……”
当裴耀卿念到最后一句“肃肃白羽,穆如清风,纵秋气之移夺,终感恩於箧中”时,王维不由心中一沉,皇上给张相送来白羽扇,难道真的只是给张相送清凉么?恐怕更大的深意是提醒张相,当秋天来临时,白羽扇会被弃置箱底,人亦如扇,过时就没用了。从张相最后一句“即使是这样,白羽扇也会在箱箧中感念圣恩,没有怨言”来看,他显然也读懂了皇上的深意。
想到这里,他忙定了定神,向张九龄和裴耀卿抱拳道:“张相写得好,裴相读得好,在下好生受教了!”
“是啊,这篇赋字字珠玑,字短情长,乃上乘佳作,当可流芳百世。”裴耀卿将《白羽扇赋》放回书案,笑声中是满满的钦佩。
“罢罢罢,老夫不求流芳百世,但求无愧我心。人生无非百年,做人也好,为文也罢,总要对得起本心。”张九龄请两人在书房便榻落座,大家轻啜一口清茶后,张九龄又絮絮说了下去,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焕之,其实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两年前,你沿黄河建置河阴仓、集津仓、三门仓,征集天下租粮,两年时间便积存粮米五百万石,省下运费二十万缗。有人劝你将省下的钱财交给皇上,讨好皇上,你却奏请皇上,将这笔钱款充作官府的和市费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人说你迂腐,老夫却明白,你是遵从了本心。”
“张相言重了,和张相相比,耀卿所作所为,都是些须小事,不值一提。”裴耀卿放下手中茶盏,转了话题道,“张相公务繁忙,许久不曾对弈了吧?今日咱们三人对弈几局,如何?”
“如此甚好。想那晋人观棋烂柯的故事,一局未竞,竟已世易时移。看来,世间熙来攘往,其实不如山中一个棋局。今日咱们且抛开诸事,专心手谈便是。”
不待张九龄说完,王维已经在便榻的案几上放好棋盘,请张九龄和裴耀卿先行。三人会心一笑,将朝中宫中那些纷纷扰扰都隔绝在了这方寸天地之外。
然而,朝中宫中那些纷纷扰扰,终究无法隔绝在天地之外,该来的终究会来。736年盛夏,张九龄再次站到了矛盾的风口浪尖。
先说宫中之事。
寿王李瑁735年冬天娶杨玉环为妻,新婚燕尔,很是恩爱。可是,让武惠妃着急的是,半年过去了,杨玉环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而太子李瑛膝下已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太子妃薛氏眼下又有孕在身,年底便将临盆。李瑛为李唐皇室开枝散叶的节奏,可谓不遗余力。
武惠妃明里暗里提点了杨玉环无数回,但凡对生育子嗣有利的滋补佳品,无不让尚药局好生伺候,但是,杨玉环偏偏没有任何怀孕迹象。时间久了,杨玉环心头也愈发煎熬起来,夜半无人时,默默伏在李瑁怀中垂泪。
李瑁心疼妻子,便让母亲不要再逼迫杨玉环,说太子20岁才当父亲,他今年才16岁,年纪尚轻,何愁没有子嗣?不料,武惠妃指着李瑁额头低声怒喝:“你以为你还有时间吗?你想一直等下去吗?你还想不想当太子了?”
听武惠妃说到“太子”二字,李瑁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其实,与其说是他想当太子,不如说是母后认为他应该当太子。
相比李瑁的置身事外,咸宜公主驸马杨洄似乎更懂武惠妃的心思。
杨洄母亲是唐中宗李显的女儿长宁公主,杨洄从小深谙宫廷斗争之险恶。娶了咸宜公主后,他一心一意讨好武惠妃。因为他知道,岳母宠冠后宫。要想在宫中立足,就必须抱紧岳母这棵大树。
那么,怎样才能讨岳母欢心呢?自然是投其所好。他早就看出了岳母的心思——尽快让寿王当上太子。
于是,杨洄就主动当起了武惠妃的耳朵,专门替武惠妃收集各种有利于寿王、不利于太子的传言。为了能听到更多声音,他凭借自己打得一手好马球的本事,迅速和寿王的兄弟们玩到了一起,皇子们渐渐放松了对他的提防,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有一次,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在一起打马球,顺便叫上了杨洄。打完马球,大家一起开怀畅饮,不知不觉喝多了。因为李隆基专宠武惠妃,其他皇子的母亲纷纷失宠,大家借着酒意,难免发了几句牢骚,吐了几句苦水。杨洄极其清醒,一一记在心里,一个转身,就细细说给武惠妃听,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这还了得!武惠妃一面恨得牙痒痒,交代杨洄继续盯着太子他们,必须寻出他们的错处来,一面向李隆基委屈地哭诉。武惠妃哭得梨花带雨,李隆基看得我见犹怜。
好生安慰了武惠妃一番后,李隆基传张九龄、裴耀卿、李林甫入宫商议,开门见山就说想废黜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子,让三省长官立即执行。
张九龄和裴耀卿心中大惊,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张九龄态度十分坚决,反复陈述利害,认为太子是国之根本,如无显过,不可轻动,并表示不敢奉诏执行。
废立太子乃头等大事,绝非皇上写个手谕便可了事,必须由中书省起草诏书,盖上中书省大印才行,而张九龄身为中书省最高长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让李隆基虽然气得脸都白了,却也无可奈何。
李林甫当面一言不发,退朝时故意走在最后,貌似随意地对高力士说了一句:“此乃天子家事,何必与外人商议?”
高力士心领神会,私底下将这句话告诉了李隆基。从此,李隆基愈发觉得李林甫通情达理,张九龄不可理喻。
再说朝中之事。因为一个人的提拔与否,张九龄再次站到了李隆基的对立面。这个人就是朔方行军大总管牛仙客。
牛仙客出生于675年,曾担任河西节度判官,是河西节度使萧嵩的心腹。729年,萧嵩入朝拜相后,牛仙客被提拔为河西节度使。736年,牛仙客调任朔方行军大总管,河西节度使之职由崔希逸接任。不久,崔希逸上报朝廷,牛仙客在任时厉行节约,政绩可观。李隆基命刑部员外郎张利贞前往核实。张利贞回奏朝廷,称河西的确仓库盈满,器械精劲。李隆基大悦,想让牛仙客到尚书省任职,担任六部尚书。
张九龄知道后,上奏反对道:“自开国以来,尚书之职只有德高望重者才可担任。牛仙客边疆小吏出身,骤然提拔到清要之位,恐怕会遗羞朝廷。”李隆基虽然心中不悦,但张九龄说的不无道理,便只好退了一步,说给牛仙客加封爵位。不料,张九龄再次反对说:“封爵是为了奖励功劳,牛仙客身为边将,充实仓库,修理器械,乃是本职,不足以论功。陛下赏赐金帛即可,不可封爵。”
张九龄字字句句,在李隆基听来如此刺耳,却又一时挑不出刺来,便默然不语,不欢而散。退朝后,李林甫故伎重施,暗中向李隆基进言道:“牛仙客确有宰相之才,张九龄墨守陈规,不知变通,倒是有些不识大体了。”
次日上朝时,李隆基再次提出要给牛仙客封爵,张九龄仍旧反对。这下,李隆基终于怒不可遏道:“你嫌牛仙客家世寒微,难道你出身名门?”张九龄摇了摇头,一脸肃然道:“臣出身岭南寒门,不如牛仙客中原人士,但臣却在中枢执掌文诰多年。牛仙客此前只是边疆小吏,目不知书,如加以重用,恐难孚众望。请陛下三思。”
退朝后,李林甫再次暗中进言:“只要有才识,何必满腹经纶?天子用人,有何不可?”于是,这一回,李隆基再也不顾张九龄反对,铁定了心赐封牛仙客为陇西郡公,采邑实封三百户人家。消息传来,牛仙客对李林甫感激涕零,朝中大臣们看张九龄的眼光越来越不一样了。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初五,李隆基生日。自729年开始,李隆基把八月初五定为“千秋节”。
寿宴进行到高潮时,文武百官纷纷向李隆基献上奇珍异宝,而张九龄送上的贺仪却是他亲自撰写的《千秋金鉴录》。
他手捧书稿,向李隆基语重心长道:“陛下,以镜自照见形容,以人自照见吉凶。臣述前世兴废之源,为书五卷,谓之《千秋金鉴录》,还请陛下笑纳。”
李隆基面上淡淡地笑了笑,心里却恨恨想道:“今日是朕的好日子,你却拿这个来提醒朕,要朕从善如流,励精图治,言下之意,不就是怪朕不够从善如流,不够励精图治么?”
如果说这些矛盾虽然让李隆基对张九龄越来越不满,但还不足以让李隆基对张九龄出手,压垮张九龄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李林甫告发中书侍郎严挺之徇私枉法一事。
736年11月,李林甫告发中书侍郎严挺之徇私枉法,张九龄作为严挺之的上司,深知严挺之是清白的,就为严挺之据理力争。不料,李林甫早已向李隆基参了一本,说张九龄和中书侍郎严挺之、尚书左丞袁仁敬、右庶子梁升卿、御史中丞卢怡等人交往过密,有结交朋党之嫌。李隆基对结交朋党最深恶痛绝,一怒之下,罢免张九龄的中书令之职,降为尚书右丞。
因为裴耀卿与张九龄交好,也受到牵连,被免去门下侍中一职,降为尚书左丞。至此,李林甫终于赶走张九龄,当上了梦寐以求的中书令,总理朝廷政务。在李林甫大力推荐下,刚被封为陇西郡公的牛仙客,也如愿以偿进入尚书省,担任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式入相。
“玉娘,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从被人踩在脚底的千牛直长做起,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当上了大唐第一宰相!你服不服我?我这算不算大器晚成?”
“服,服,即便你不当这第一宰相,我也服你!大器是大器,这晚成么,倒还不算,你何曾老了?”武玉娘忽然想起了武惠妃,不由眉头微皱道,“哥奴,虽说你当上了第一宰相,但惠妃交代的事你还没有办成呐!废除太子谈何容易?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这朝中上下,谁反对废除太子最凶?当然是张九龄和裴耀卿。如今,他俩都被我赶下了台,这朝中上下,谁还敢再吱一声?你放心,不出半年,我便会帮武惠妃办妥此事,你信也不信?”
“我何时不曾信你了?”武玉娘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媚意。随着李林甫当上中书令,他身边的美娇娘一定会越来越多。她不知道她还能抓住他的心多久,她只知道,这一刻,他还在她身边……
736年冬天,似乎比往年冬天更为寒冷,长安城仿佛一个巨大的冰窖,哈气成霜,滴水成冰,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冻得僵硬。然而,对王维来说,比天气更冷的,是人心。
734年秋天,张九龄和裴耀卿邀请他重返朝廷,如今言犹在耳,他们却已双双罢相,朝堂上下已被李林甫一手操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日是上朝的日子,王维想下朝后去看望张九龄和裴耀卿。不料,皇上宣布退朝后,李林甫却命令朝中所有谏官留下说话。
唐代的谏官人数不少,既有中书、门下两省的拾遗、补阙,还有御史台下设的台院﹑殿院和察院主事人。身为中书省的右拾遗,王维只好留了下来。
李林甫精光闪闪的目光从谏官们身上缓缓扫过,并有意无意在王维身上停了一停,王维顿觉背上一阵发凉,似乎有股寒意从骨头缝里渗了进来。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后,只听李林甫冷冷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诸位上朝时,看到朝门外的立仗马了吗?如果它们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下朝后就可以享用上等草料,如果它们不懂规矩,敢乱叫一声,立马就会被内侍牵走,不仅再没机会吃上等草料,就连身家性命也是难说!”
谏官们默然不语,李林甫看了一眼牛仙客,牛仙客会意,忙附和道:“诸位都是明白人,李相的话,想必都听清楚了吧?当今皇上是圣明天子,咱们当臣子的,只要顺从圣心即可,切莫多嘴多舌。但凡遇到什么大事,只需看李相行事即可,大家好自为之。”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除了一阵窸窣作响的脚步声,偌大朝堂内再无其他声响。王维随着人流步出朝堂,在凛冽的寒风中深深吐了口气。
李林甫方才那番话,再糊涂的人也听得出来,就是让他们像立仗马那样,每天上朝时充当摆设,老老实实站一会儿,这样可以领取俸禄、衣食无忧,一旦敢提出异议,不仅会被马上撵出朝廷,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李林甫为何要封住谏官们的嘴?朝廷规定,官员无论想上什么奏书,都要经过中书、门下两省中转,方可到达皇上案前,而谏官则可以直接向皇上上书,对政事提出批评意见。因此,只有封住谏官的嘴,不让谏官直接给皇上上书,李林甫才能真正做到大权独揽。
“如果谏官都成了摆设,那朝堂之上不就成了李林甫的'一言堂’?”王维只觉得天地间的寒意更深了,不由伸手拢了拢披风,眉心处早已结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让王维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天,门下省的左补阙杜琎居然向皇上上书了。结果,李隆基将奏书转到了李林甫手上。虽然奏书中没有什么实质内容,但杜琎此举显然没把李林甫前几天的教训放在心里,李林甫勃然大怒,决心杀鸡儆猴,让其他谏官看看不听话的下场。
次日早朝,杜琎就被莫名其妙贬为下邽(今陕西渭南)县令,赶出朝廷,谏官们真正领教到了李林甫的雷霆手段。
这晚,在清冷的月光下,王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难道从此以后真的只能像'立仗马’一样成为摆设了吗?既然张相、裴相双双罢相,朝廷已经'无道’,与其忍气吞声,不如主动离开,去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样想着、想着,王维烦闷的心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决定,次日一早就去找张九龄吐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