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重构（三） 当忠臣还是当反贼？这是个难题
762年十一月，唐帝国已组建大军，对燕帝国犁庭扫穴，而一代名将仆固怀恩也终于等来了他梦寐以求的喜讯——他被正式任命为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有理由欣喜若狂，因为他为这一天等的实在太久了。
仆固怀恩的家族是内附塞外部族中的顶级大族，“世袭都督”。以仆固怀恩的出身，一出道就是师长级别的干部，稍微具备点才干，就足以成为一个军区级别的高级将领，不需要像郭子仪那样一步一步爬上来。
所以早在郭子仪发迹前，仆固怀恩就一直是朔方军中塞外内附部族的领军人物，而塞外部族向来是边军中的战斗主力。所以，朔方历任节度使王忠嗣、安思顺等都一直对其委以重任，换个角度来说，那就是仆固怀恩一直在朔方军中拥有与老大分庭抗礼的实际势力，是标准的军内陆头蛇。
（以下内容如想了解详细细节，可以阅读《安史之乱》连载的第四十五到四十九节）
安史之乱爆发后，仆固怀恩一直都以郭子仪的亲密战友的身份露面，属于公认的朔方军中的二号人物，因此当郭子仪因为相州会战惨败而被问责免职后，怎么看，都该轮到仆固怀恩接手朔方。结果朝廷啪的一声，空降了一个李光弼过来，你说气不气人？
这口气仆固怀恩忍了。两年后，李光弼邙山会战惨败，被问责去职，朔方军节度使一职又空了出来，这回也该轮到他仆固怀恩了吧？结果朝廷这回更绝，空降了一个文官李国贞过来当朔方军的老大。李国贞的结局很悲惨，他遭遇了基层干部哗变，丢了性命，然后，帝国又把郭子仪派回来收拾乱局，这朔方老大的位子，还是没有仆固怀恩的份。
小皇帝上台后拿郭子仪开刀，把郭子仪调回首都架空他的军权，前敌总指挥实际上已经是仆固怀恩了，可是郭子仪仍然挂着朔方节度使的头衔，仆固怀恩只是一个行营节度使。行营节度使是什么意思呢，大军出来打仗，在外面临时安营扎寨，这个驻扎地就叫行营，行营节度使就是驻扎山西前线的军队都归仆固怀恩管，但是老巢灵武的部队，以及涉及到跨区域的后勤转运、军区执法等上层管理事务，还得找老郭。
平叛战争打了七年了，仆固怀恩在朔方老二的位置上也坐了七年了。几乎每次大战，他都担任攻坚主力，战功赫赫，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按死在老二的位置上，任谁都会觉得帝国也太不公平了。
然而站在帝国中央的角度，把仆固怀恩扶正的决心也不是那么好下的。中央从来都不喜欢地头蛇般的人物，而仆固怀恩不仅是标准的地头蛇，还是地头蛇中最毒最凶狠的那种。你固然可以指责每次朔方老大出事，中央都把仆固怀恩晾一边，可问题是每次朔方老大出事，背后也少不了你仆固怀恩的的影子啊。
相州会战激战正酣，仆固怀恩不想着怎么杀敌，当阵把郭子仪派来跟他搭班子的内部政委吴思礼射杀；到了邙山会战，史思明大军压境已经近在眼前了，仆固怀恩不想着怎么杀敌，和李光弼两人一会上山一会下山闹个不停，以至于为燕军所趁，遭遇大败；至于接下来的士兵哗变，导致李国贞被杀，一直在朔方军声音最粗的仆固怀恩，突然间人影都不见了，你说这背后跟他没那么点关系，谁信呢？
最终，让仆固怀恩得偿所愿的关键钥匙，是塞北的回纥。
当小皇帝下定决心要荡平燕帝国时，回纥却突然露出要和燕帝国结盟的意图，让小皇帝一下失了方寸。因为回纥一旦从盟友变成了敌人，帝国的光复大业将受到巨大威胁，无奈之下，帝国只能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仆固怀恩的身上。
早在郭子仪时期，帝国为了牵制郭子仪，就一直明里暗里的扶持仆固怀恩，这其中最大的一个举措，就是将帝国与回纥的合作，交由仆固怀恩全权负责。仆固怀恩还在帝国的鼓励下，把两个女儿嫁给了回纥的可汗，这相当于让仆固怀恩代表帝国与回纥和亲，这也让仆固怀恩在回纥事务上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最终仆固怀恩搞定了与回纥的同盟关系，帝国也终于愿意投桃报李，给予仆固怀恩朔方节度使加前敌总指挥（天下兵马副元帅）的重任。
郭子仪以仆固怀恩有平河朔功，请以副元帅让之。己亥，以怀恩为河北副元帅，加左仆射兼中书令、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
历经磨难终于成为老大，仆固怀恩春风得意，率领大军一路高奏凯歌，数月之间，荡平了燕帝国，将史朝义的首级送到了首都。此时的仆固怀恩终于到达了人生的巅峰。然而，刚刚走上巅峰的仆固怀恩，很快就发现，四面八方的敌人蜂拥而至，自己很快就面临无路可走的窘境。
有意思的是，让仆固怀恩遭受攻击的头号导火索，恰恰也就是回纥，正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回纥这轮一出场，就在洛阳大肆抢劫，把洛阳及周边地区打劫一空。
回纥入东京，肆行杀略，死者万计，火累旬不灭。朔方、神策军亦以东京、郑、汴、汝州皆为贼境，所过虏掠，三月乃已，比屋荡尽，士民皆衣纸。回纥悉置所掠宝货于河阳，留其将安恪守之。
回纥登里可汗归国，其部众所过抄掠，廪给小不如意，辄杀人，无所忌惮。
说起来，回纥在长安、洛阳等地抢劫，是当初帝国答应人家的条件，某种意义上说，是帝国自己没钱给人家高额奖金，所以还要麻烦人家自己动手。何况，又不止是回纥一家打劫，这一波洛阳无人风景观光区的建设中，回纥最多算为大家动了下土，各路大军甚至堪称皇帝亲儿子的神策军，也都在趁火打劫。
不过，有一个问题很刁钻，仆固怀恩有点没法回答，那就是，回纥为什么要打劫？人家各大军阀连番打劫，意图都是明摆着的，那就是作为奖金犒劳自己的部队，同时收集物资为自己的地盘多赚点创业资本。可你回纥总共才多少人呀，总共才来了三千人，你就是把每个人都缠成了木乃伊，你也带不走多少东西啊！你说你回纥洛阳抢完河北抢，河北抢完山西抢，来的路上抢，去的路上接着抢，你这么多东西你拿得动吗？你这些抢来的东西都放哪去了？
大家指责的矛头都对准了仆固怀恩，人人都在说仆固怀恩借着回纥骑兵的名头，在为自己抢东西。仆固怀恩面对这种指控，颇有点百口莫辩的味道，因为这指控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真是事实。
可问题是，指控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离谱，以至于一个可怕的阴谋论在四处流传，说燕帝国的四个反动派大佬，之所以能裂土分疆、修成正果，那都是仆固怀恩出于不可告人的私心一手策划的：
燧与回纥言，颇得其情。仆固怀恩恃功骄蹇，……今内树四帅，外交回纥，必有窥河东、泽潞之志
如果是看了《安史之乱》连载第四十八、四十九节的读者，比较容易看出，对仆固怀恩“内树四帅”的指控，未免有点冤枉，因为同意原燕帝国几个大佬裂土封疆，那是帝国无奈之下的必然选择，绝不是仆固怀恩这个级别能做得了主的。硬要说起来，那些指控他的军政大佬们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没有他们可着劲的管帝国要高额奖金，帝国又怎么会穷得没办法向燕帝国的大佬们低头呢？
不过政治向来就不讲道理，朔方军在山西河中的分部太强，让太原军区（河东）和泽潞军区非常的没有安全感，所以太原军区和泽潞军区对仆固怀恩的指责最激烈，到了完全撕破了脸皮的地步——在回纥援军回师的时候，太原和泽潞两大军区不仅不配合，双方还出现了低烈度的武装冲突，两大军区纷纷向皇帝告状，指控仆固怀恩纵容回纥违法乱纪，背后必有阴谋。
山西的几大军区出现激烈矛盾，作为家长的帝国中央当然要调解，中央成立了调查小组，派遣太监骆奉先作为调查小组的组长。骆奉先先后巡查了河东辛云京、泽潞李抱玉和朔方仆固怀恩的领地，一番酒足饭饱后，给出了一份调查报告，这份调查报告对仆固怀恩很不利，因为仆固怀恩被扣上的罪名，是谋反罪！
一看事情这么严重，帝国赶紧派人过去安慰，总之，帝国对于你的汗马功劳，那是一万个认可和感激的，帝国是绝对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的。这报告上说的事，帝国是绝不会相信的，要不，你到首都来，让皇帝亲自为你接风洗尘，大家把酒言欢，消除误会，你看如何？
仆固怀恩就是再傻，这时候也明白，帝国是打算拿他开刀，拿他当来瑱第二了（详见本连载第一节）。他随即给皇帝上了一封信，为自己辩护：
臣家本蕃夷，代居边塞，…叨承先帝报功，时年已授特进。洎乎禄山作乱，大振王师，臣累任偏裨，决死靖难，上以安社稷，下以拯生灵，仗皇天之威神，灭狂胡之丑类。…阖门忠烈，咸愿杀身，野战攻城，皆先士卒。兄弟死于阵敌，子侄没于军前，九族之亲，十不存一，纵有在者，疮痍遍身。…臣今戎事已安，粮储且继，深愿一至阙下，披露心肝，再睹圣颜，万死无恨。臣欲公然进发，虑恐将士留连。…伏惟陛下览臣此书，知臣诚恳，特垂圣断，勿议近臣，待臣如初，浮谤不入，臣当死节王命，誓酬国恩。仍请遣一介专使至绛州问臣，臣即便与同行，冀获蹈舞轩陛。鄙臣愚虑，不顾死亡，轻触天威，战汗无地。
这封信总体就是三个意思：第一，我为皇帝你老爸你爷爷卖命，卖了一辈子，不仅仅是我卖命，是我全家都在为你一家子卖命，我全家为了你爸爸你爷爷，死了四十六个你知道不？第二，小皇帝呀，你千万别跟我提什么到首都来的事，你那点破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来瑱殷鉴不远，你就别想让我当来瑱第二了。最后，仆固怀恩提出要求，你要来调查了解情况可以，但你别派死太监来，死太监的调查报告，不仅仅我当废纸撕，全天下也没有一个人认他们的调查报告！
面对仆固怀恩的诉求，小皇帝很有耐心，果然没再派太监，而是派了朝臣裴遵庆继续来调查调解。大家试探表演一番后，裴遵庆很干脆的提出了皇帝的想法——你可以不用进京，也可以继续在军中当你的朔方老大，但是你要把你的儿子送到首都来。
看上去把儿子送到首都做人质，是一个折衷的大家都可接受的方案，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仆固怀恩在反复思考后，最终拒绝了这个提案，这个决定等于和皇帝彻底撕破了脸皮。
当忠臣还是当反贼？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军政大佬被这个问题困扰，不知道多少一时豪杰在两者间痛苦的抉择。我们很容易以为，一个大佬是不是愿意当忠臣，这仅仅取决于他是不是愿意对皇帝讲道德；一个大佬会不会当反贼，只取决于他有没有足够的实力，然而实际情况，远远比这个复杂。
由于同时期有个光芒万丈的人臣典范郭子仪，因此我们很容易简单的认为，仆固怀恩为什么不能学郭子仪呢？你看人郭子仪每次皇帝要猜忌他，他就毫不犹豫当缩头乌龟，最后总能等到机会东山再起，所以啊，什么李光弼、仆固怀恩等等，之所以晚景凄凉，还是因为他们没有郭子仪的能屈能伸。但实际上，郭子仪哪是那么好学的，更进一步，郭子仪真的是有这个主观意愿就可以学的？
第一节为大家介绍的来瑱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来瑱非常想学习郭子仪，也交了兵权来首都养老，可是最终老没养成，反而很快丢了性命。我们也介绍了，来瑱之所以被杀，主要是他人虽在首都，可是对于湖北（山南东道）的部队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湖北当地的军政大佬仍然唯其马首是瞻，让小皇帝无法接受。
大家很容易想到，来瑱为什么不能放权放得彻底一点呢，归根结底还是受名利所累啊。可是所谓的彻底放权，哪有那么简单？
你人去了首都，现在你的最亲信的嫡系，小弟们告诉你，你走后，人家就使劲的打压你的老人，可着劲的欺负我们，现在我求求您看在我多年侍奉您的份上，给我调动调动，帮我写封信，说点好话，解决解决某个大困难，你说你帮不帮呢？
你人离开了原来的岗位，现在你的子侄亲族，来求你帮忙给调动调动，给解决某个级别，给摆平某件事情，你说这个面你到底出不出呢？
你不再是原来的一方老大了，可是原来和你有人情往来的大佬们，甚至是你欠过人家人情的大佬们，来找你，托你想点辙利用你的影响力办点啥事，你说这人情你还还是不还呢？
你说你要抵制诱惑，退了那就是彻底的退了，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退了还去招惹什么是非啊，我就安心在首都当闲官，当富家翁不就好了。可问题是，你如果什么面子都不要，什么人情都抛弃的话，那后果可不见得会有想像的那么美妙，你既然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别人自然再也不会找上门来，你家很快就由当初的门庭若市，沦落到门可雀罗，这份落差你能承受得了？
你可千万别说我宠辱不惊，心态好的很。要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一大家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少爷少奶奶们，你现在啥面子也没有了，这一大家子富贵的开支就得降低标准了，这一大家子人在外面办起啥事来，那也都是一步一个坎，一步一个坑了。所以，你很有可能不但外面没人搭理，在家里也成了人嫌狗憎的对象，你说这样的生活你真能受得了？
实际上，上面说的都还是乐观的想像，现实很可能更无情。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下来了，新的老大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整你的人，你又对曾经的老部下采取完全抛弃的态度，那好了，你的老部下们为了活命，为了前途，保不齐就会反过来想方设法的和你划清界限，甚至检举揭发，到时候你会突然发现关于你的黑材料，那叫一个铺天盖地。
即便你自认为你对皇帝万分忠诚，皇帝也万分重感情，愿意保你。可是你保住了，你的儿子侄子孙子小舅子们，今天被人告一个行贿受贿，明天被人发觉强奸民女，后天来一个妄议中央，于是你的子侄亲人们，今天有人坐牢，明天有人被流放，后天搞不好就有谁被砍了脑袋。你说真活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活着干嘛？
血淋淋的爬上来的位子，掉下去的时候，也必然是血淋淋的！
我们就以郭子仪来举例，郭子仪家里出过一个很有名的故事，叫做“醉打金枝”，就是说的郭子仪的儿子娶了公主，一次和老婆吵架吵到气头上，说的就有点过火，大意是你爸爸是皇帝有啥了不起，那不过是我爸爸不稀罕，不想夺他的位子，不然你爸爸还有个屁的皇帝可当。
这事最后大事化小了，皇帝对此一笑而过，郭子仪也不含糊，把儿子打了个半死。不过我们可以稍微想一下，郭子仪的儿子，整日里接受老子的耳提面命，尚且免不了有如此犯糊涂的时候，那些曾经煊赫一时的大佬们的子侄后辈们，哪有一点事不出的？大佬们所谓放弃大权去养老，又怎么可能真的能清静的下来呢？
郭子仪几起几落，几次主动抛弃大权以避嫌，可问题是人家无论怎么退，他的儿子女婿们都是非富即贵，到了哪都是人人奉承的对象，他的家族产业更是越整越大，田连阡陌，富可敌国。郭子仪之所以越混越牛逼，关键在于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就是有人愿意卖他面子：
田承嗣方跋扈魏州，傲狠无礼，子仪尝遣使至，承嗣西望拜之，指其膝谓使者曰：“兹膝不屈于人若干岁矣，今为公拜。”李灵曜据汴州，公私财赋一皆遏绝，独子仪封币经其境，莫敢留之，必持兵卫送。其为豺虎所服如此。麾下老将若李怀光辈数十人，皆王侯重贵，子仪颐指进退，如仆隶焉。
皇帝都没有的面子，郭子仪有，皇帝都办不到的事，郭子仪办得到，你说郭子仪退不退，对他的家族和家族的事业来说，又能有多大影响呢？换个角度，如果郭子仪不是有这份本事，有这份情面与场面，他又怎么可能可以这样干脆的说退就退呢？
郭子仪的这份本事，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学到的，史书记载过这样的故事，郭子仪妻妾成群，每次会见朝中文武大臣，都喜欢带着一帮美女饮酒作乐，唯独在面对皇帝的宠臣卢杞的时候，把左右女眷全部屏退。别人问起，他告诉大家，卢杞这个人长相特别丑，人又特别记仇，小女孩们不知轻重，到时候看了人家丑就嘲笑，很容易让他恨上我们。
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我们没法知道了，但是却足以说明，郭子仪的成就，是极其难以模仿的，因为郭子仪的本事，绝不仅仅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皮毛，郭子仪的本事，来自于平常一点一滴的积累！
李光弼死的时候很憋屈，他被从朔方节度使的位子上撸下来后，平调去当了河南节度使，可是当时的河南地盘上，来自辽宁军区（平卢）南下的部队横行无忌，空降的李光弼很难指挥得动。
所以当皇帝要李光弼进京的时候，李光弼当时就进退失据了，他进京不敢，抗命也不敢，最后竟然就这样活活给愁死了。李光弼又何尝不想向郭子仪学呢，可是问题是他又哪有郭子仪的本事呢？
光弼治军严整，…是时朔方将士乐子仪之宽，惮光弼之严。
这里我们不去讨论治军是严格好还是宽厚好，我们可以很轻易的看到，朔方的将士一直都很愿意卖郭子仪的面子，但显然一旦李光弼人走茶凉，没有几个愿意卖李光弼的面子。如果李光弼有郭子仪的本事，如果他曾经统帅过的朔方、西域入援部队甚至中央军等等中层高层的将领们，都肯卖李光弼的面子，那他空降河南又哪会愁没人听他的呢？
如果李光弼能像郭子仪那样走到哪，哪的人就承他的人情，卖他的面子，那李光弼听到皇帝招他进京的通知，又哪会有半点惊慌呢，自然是潇潇洒洒的说走就走，毫无忌惮。然而，李光弼终于没有这份积累，只得忧郁而死。
是不是说的有点远了，我们说回仆固怀恩，他面对皇帝的威逼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我们已经很难知道了，但是从常理来分析，仆固怀恩此时反复计算的，就是自己的面子到底还能值几分钱，自己能不能学习郭子仪。答案是明摆着的，他学不了。
当初朔方士兵哗变，乱成一团，郭子仪临危受命，先忽悠皇帝拿出一大笔钱粮稳定局面；然后突然间出手把当初带头闹事的四十人全部正法；接下来让皇帝认清现实，恢复正常的朔方军镇待遇；最后皇帝下诏，毫不留恋，挥挥手放权进京。（以上详见《安史之乱》连载第四十八节）
一路下来，郭子仪非常的干脆明快，节奏和火候把握之准，令人叹为观止。而这期间，仆固怀恩一直在前线军中，郭子仪不出手的时候，他才是当时军中实际上的老大，如果他也有郭子仪的手段和积累，他也能像郭子仪那样把事情漂漂亮亮的摆平，他今天又哪会害怕进不进京，给不给质子这样的“小事”呢？可是，仆固怀恩终究没有这样的本事。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很多时候，我们赞叹某位大佬怎么每次都能选对，却往往忽略了人家背后的功夫。正是因为日常一点一滴的积累，所以他怎么选都可以，所以他很容易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我们很多时候事到临头才发现，不是我们不知道怎么选是正确的，而是临时抱佛脚的我们根本没资格选，只能眼睁睁的看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愿与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