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曲《野狼Disco》

从夏到秋,又从初秋到了深秋,嗨遍抖音又嗨遍综艺的《野狼Disco》似乎都没有停下来的节奏。
上一季被淘汰的长春小伙老舅宝石Gem在第二季“中国新说唱”虽然没有摆脱被淘汰的命运,但是成功把这首歌唱火了。
节目之后,罗志祥在《野狼disco》做BGM伴奏下的舞蹈视频在抖音刷屏播放,一下子让“土嗨”成功脱圈飞入寻常百姓家,、德云社等众多明星纷纷效仿。
接着陈伟霆和董宝石的合唱版本又让它在各种音乐平台的排行榜上持续多日的高热不下。
眼看入冬了,撒贝宁又拿来在即将开播的《明星大侦探》预热节目“超级天团NZND破冰演唱会”上高歌,《野狼Disco》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网红歌曲,它的前辈《两只蝴蝶》《我们不一样》《狂浪》等等。
2019年的年度神曲非《野狼Disco》莫属。
一个在综艺选秀节目中由被淘汰歌手唱火的一首说唱歌曲,在大江南北网络手机上流传了几个月后,解读者已经由一首普通的网红歌曲演变成一种文化现象,这在以往是少见的。
《两只蝴蝶》没有过,两三遍听会了,多听就会恶心到你。
《我们不一样》不行,唱这歌的要是没有炮子头和大金链子傍身,听众不等你开口都会认为你底气不足。
《狂浪》也不行,翻来过去就那么两句歌词,很快就单调到乏味。
《沙漠骆驼》?流行了一阵,可是自打唱歌的两个小伙子被爆出来竟然是盗用已故恩师的作品后,不但经纪公司直接解约,歌曲火了一个多月也就凉了。
所以《野狼Disco》火了小半年就显得不一样。毕竟入撒贝宁的法眼还是很说明问题的。
东北的经济虽然持续低迷,但是东北的文艺似乎已经先行复兴走在了康庄大道上。
先是《三联生活周刊》对“东北文学”的关注,班宇、双雪涛等东北作家的笔耕不辍,让文字先行释放的想象力量狠狠地脑补了东北人的皮实和坚忍。
然后到年中这一曲《野狼Disco》就肆意地放大了东北人回忆、梦想之间的穿越,让人意识到东北人自嗨的境界没你们想象的那么肤浅。
董宝石和陈伟霆的演唱的“洁本”没有了之前老舅独唱时的那些社会嗑儿,陈伟霆也没有刻意更改原来歌词里东北粤语的使用方式,但作品依然魔幻十足。
在迷惑为什么那么多人如此钟意这样一首听起来似乎在哪儿听过的歌时,其实最重要的流传因素已经不经意地道出来:在哪儿听过呢?
《野狼Disco》给你的感觉是绝对听过的,不像是一首新歌。但是它究竟是什么歌呢?一千个人发出疑问,就有一千个答案。
副歌像慢倍速的谢霆锋的《活着VIVA》?有点像?又不像。
周杰伦写给陈冠希的《战争》,女声那部分?
电影《古惑仔》里郑伊健演唱的插曲?
有人搬出这词儿都来自陈慧娴经典老歌《归来吧》中副歌部分“心里的他,快归来吧”吧,还有人说这明显是李克勤的《护花使者》里的意思嘛。
有人说有点像刘德华的《开心的马骝》,有人说更像草蜢早年的老歌《飞跃舞台》。
有人说旋律很像周传雄的《冬天的秘密》,粤语部分则像刘德华和张卫健合唱的《齐天大圣》。
还有人直接质问其他人,难道听不出来是97版《天龙八部》主题曲吗?
是啊,还有人说有点像中间划个郭富城的《浪漫樱花》。
不少人同意一个没听说过的叫音阙诗婷唱的《红昭愿》和它神似,还有人指出Nacho的《still》,说这歌的作曲跟《野狼Disco》编曲是同一个人,更厉害的直接抛来链接说“是根据Ihaksi《more sun》的beat写了最简单与契合的一个旋律”。
总之,说出来像的有名有姓的歌曲,起码也有十一二首。
这就是典型的“曼德拉效应”。
2010年研究超自然现象的Fiona Broome提出了“曼德拉效应”的说法,它并不是学术概念,经常被用来解释平常遭遇的群体性记忆错乱。
当时她发现很多人和自己一样,记忆中南非前总统曼德拉早在几十年前就死在了监狱里,但现实情况是2010年时曼德拉仍然在世。
对于这个集体记错的现象,她认为不是巧合,背后可能涉及到一些特殊组织操控失控和记忆的阴谋论,或者与平行宇宙有关。
搞出“平行宇宙”确实有点玄了,但是说几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曲《野狼Disco》倒不过分。
为什么会产生“曼德拉效应”呢?
首先来说《野狼Disco》就是一首蒸汽波音乐。
什么是蒸汽波?
它(Vaporwave)兴起于2010年,采样基本都来自八九十年代的城市民谣、爵士、放克等各种音乐类型,之后再用当下的数字手段做出80年代日本的模拟低保真复古音效。
简单说就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流行音乐混剪,杂糅出一种复古音乐与流行电音的混合乐曲,流淌着浓浓的怀旧气息。
这么解释就容易理解了,虽然《野狼Disco》是首新歌,但采样了很多二三十年前的港台流行歌曲,不曼德拉才怪。
另一方面,从歌词内容上看,董宝石的蒸汽波就充满了90年代的缩影,像一部东北往事的回忆录。
不是赵红兵、高欢、张岳他们的黑道风云。而是在港台文化从南到北全面覆盖之下,与本地文化杂糅的那些过往。
1986年出生在长春的董宝石,到了2000年左右他14岁左右上中学时, 感受到的香港流行文化对于整个大陆的影响和之前的是不一样的。
80年代末90年代初,沈阳大妞那英出道是灌制一盘模仿苏芮的盒带,上面写着“苏冉”;北京小伙屠洪刚则是好几年都在坚持着模仿齐秦。
磁带市场里谭咏麟和张国荣的最吃香,录像厅台球厅是十七八岁小青年们最热衷的娱乐。
小马哥是那一代青年的精神偶像。
道义和兄弟,是最美好的感情。
相对于很多人眼中白衣飘飘的80年代,纯情纯文学的黄金时代,90年代则是标准的魔幻时代。
八十年代末期百花齐放的香港乐坛到了那时候基本萎缩成了一统天下的四大天王,港台文化输入呈现更加大规模的标准化。
周星驰的无厘头代替了发哥的大背头,古惑仔残忍、暴力的黑酷终结了以往兄弟情感简单质朴的火热。
大陆流行文化开始生机勃勃,转瞬又萎缩低迷。
这就是董宝石小时候所接触到的流行文化。
在他所生活的城市长春,在他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和东北的其他城市一样经济上繁荣,人民生活幸福。
业余生活中流传过几十次刘德华被撞死的消息,也有据说贼逼真滴谭咏麟年龄遭曝光后掌掴服务生,巫启贤偷税漏税半夜消防梯逃跑等真真假假的段子。
如假包换的则是郭富城确实是年轻人最愿意模仿的对象,他的发型连周董小时候都在拥有。
到沈阳开演唱会的刘德华,演出后黑老大刘涌不但不给钱还给了天王俩嘴巴并直接扣押。
直到刘德华给任达华打电话,任达华给他哥香港警察老大打电话,香港警察老大给北京打电话,沈阳黑老大才作罢,然后转眼被干掉了。
到了董宝石长成青年的时候,这个城市和东北的其他城市开始在经济上逐渐陷落了,虽然街市依旧太平,但百姓娱乐并不平静,发生过疑似著名笑星李金斗嫖娼被抓的丑闻,也有过刘德华仨小时演唱会直接被消防砍成俩小时谁也不好使的闹剧。
香港流行文化不再那么强势,大陆流行文化在一点点再次崛起,只有东北经济的腾飞看不到边际。
现实和传说乱炖在一起,描绘得都异常逼真。再加上东北特色的貂文化,小品王的春晚霸屏,每个东北人说话都像赵本山,交互起来都难分真假,相当魔幻。
因此在北上广那些白天叫着Pony、Nena的白领们,晚上到了KTV里,都急不可待地点起。
一个人大着舌头唱起“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一帮人一起和着“来左边儿,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儿,画一道彩虹。在你胸口上比划一个郭富城”。
真的是“2019年最魔性的瞬间”。
著名乐评人耳帝评价《野狼Disco》说,听到它感觉幻想与生活搅在一起成东北大乱炖,幽默里裹挟着失落,市井中点缀着烂漫,粗俗里散发着想象,听起来好像流里流气,内在却有着丰富的情愫。
为什么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曲《野狼Disco》,不仅是旋律和节奏,主要是那些过往的传闻,从小到大的港台文化熏陶,你我都经历过。
而在香港流行文化渐渐没落的这二十年成长起来的90后、00后,虽然没有经历,但是不妨碍伴随着这盆景一样的东西生长。
这东西是一样的土壤长出来的,看着看着就会熟悉。
小时候的欢乐,长大后的苦涩,出走北上广的落寞,回望家乡的难过,所有这一切多少人都经历过。
创作这首《野狼Disco》的时候,董宝石已经像很多年轻人一样逃离了东北,在温柔乡成都开着优步。但计价器并没有断掉他想在音乐上搞点事情的想法。
再早六七年,致力于打造原创音乐的长春老舅迷恋独立音乐厂牌“吾人文化”的开天辟地,闲暇的时候,宝石老师还在豆瓣的同城活动中做些“作品主题构思与歌词写作”之类的普及流行音乐的演讲。
在“吾人文化”的简介中,写着“坚持我理念,坚守我底线,做回自己,就是吾人精神”。
到底怎么才能做回自己呢?
就像董宝石在独唱版《野狼Disco》里说的“时时刻刻必须提醒你自己,不能搭讪。搭讪你就破功了,老弟!”
哈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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