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之绚烂，品出别样滋味

作者：史军 日期：2021-08-09

图为游客在崇明茉莉花基地观赏茉莉花。 张海峰 摄

(1/1)

■史军

　　炎炎夏日，城市里一片苍翠景象。十里繁花，绿意正浓。比起繁花似锦的春日，盛夏时节的夏花可以用印度诗人泰戈尔的一句诗来比拟——“生如夏花之绚烂”。夏日芳草亦未歇，你知道有哪些夏花之美吗？茉莉、石榴、蜀葵、凌霄花……哪一种绚烂更让人沉醉？

　　列作人间第一香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中国民歌《茉莉花》曾多次在重大的国际交流舞台上展示。茉莉花洁白无瑕，花香氤氲，沁人心脾。宋代诗人江奎赞曰：“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

茉莉花的香气早已浸润于我们的生活之中，许多人认为茉莉花是中国原产的植物，但事实并非如此。茉莉花与迎春花有一些“沾亲带故”，它们都是木樨科素馨属的成员。与一出生就顶风迎雪的迎春花不同，茉莉花天生喜欢湿热环境，它们的老家在南亚次大陆和东南亚的热带区域。

茉莉花在中国的历史可追溯至汉代。陆贾的《南越行纪》中首次出现茉莉花的名字：“南越之境，五谷无味，百花不香，唯茉莉花特芳香者，缘自胡国移至，不随水土而变。”到魏晋时期，茉莉花的栽培更为广泛，嵇含在《南方草木状》中描述：“茉莉花，皆胡人自西国移植于南海。”这些古代文献都表明了茉莉花是外来植物的身份，同时阐述了茉莉花对环境的偏好——古称“南越”和“南海”的两广区域是中国境内最适宜栽种茉莉花的区域，后逐渐传播到邻近的福建和江南的一些区域。

茉莉花还是茶叶的好伴侣。现如今已无法精确考证茉莉花最早何时被添入茶叶中，因为国人利用花果来窨制茶叶的做法自古已有之。宋代蔡襄的《茶录》中就有这样的记载：“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香膏，欲助其香。”在宋代时就已开始在茶叶中添加香料，到了明代，这种做法更为普遍。

最初的茶叶制作方法比较原始，将茶叶采摘后，直接放在太阳下暴晒至干燥状态。但这样所得的茶叶有一种干草气味，为了去除草味，制茶师傅会将茶叶蒸熟后再进行干燥处理，但减少了青草味，又凸显了苦味。于是，在茶汤之中加入花草香料甚至葱姜、盐巴等成了茶叶调味之道。再后来，制茶师傅发现，蒸熟的茶叶不经过榨汁，直接烤干能更好地保存茶叶本味，于是就出现了蒸青散茶。这时，茶叶基本上不需调味。但是，茉莉花茶作为一种独特的茶种仍被保留下来。

　　能共牡丹争几许

　　有一种花，开在路旁，不用特意栽种，也没人管理，但是每年夏天如约而至，房前屋后，开满一个夏天。古人诗词里“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说的正是这种艳丽的花——蜀葵。

蜀葵大概是最易养活的庭院花草，只要种下花苗，不遇上百年一遇的大旱，也不碰上洪水大涝，这种花朵就会兢兢业业地一直绽放着。顾名思义，蜀葵原产于四川等我国西南地区，从立夏后到入冬前，不同个体会次序绽放，当然最集中的日子仍在仲夏之时。花团锦簇，让人心生欢喜。

蜀葵的花几乎在一瞬间开放。昨日你才见三两朵花露头，隔日再看，花朵们已闹哄哄地挤作一团。通常来说，野生蜀葵的花朵只有5片花瓣，但是栽培个体的花瓣远不止于此。蜀葵花瓣的质感还很特别，既不像月季那样柔软，也不像桃花般单薄，更像是一些绢纸或皱纹纸扎制的假花。特殊的单体雄蕊，加上皱纹纸质感的花瓣，让我们很少误认这种庭院花草。

笔者儿时对蜀葵的花朵并无太多兴趣，却从不放过它们的果实。当其种子处于幼嫩状态时是可以吃的，味道是一种混合着微甜的青草味，似甜椒的种子味。尝花吃果，一代代孩子就是这样将好奇心传递了下来。

单朵的蜀葵花，朝开暮落。唐代诗人岑参借蜀葵花抒情，感叹光阴如落花，一去不复返：“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落花君莫扫。人生不得长少年，莫惜床头沽酒钱。请君有钱向酒家，君不见，蜀葵花。”

在古代诗人眼里，萱草象征孝，蜀葵代表忠，两者结合，表示忠孝之情。蜀葵的艳丽，本可和牡丹一争长短，却因为常见，反让人忽略了它的美。贪多未必好，这也是蜀葵教给我们的智慧。

　　枝间时见子初成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农历五月是石榴花盛开最艳的时节，所以又雅称“榴月”。石榴花有大红、桃红、橙黄、粉红、白色等色彩，以火红色居多。石榴的花与果并生枝头，边开花边结果，形成其特有的景致。

中国人如此偏爱石榴，和石榴的构造有关。石榴内部的种子非常多，正应了古话“多子多福”的美好寓意。石榴的老家远在东欧巴尔干半岛和今天的伊朗区域。不过，石榴的繁衍生息和中国本土文化的交融，源远流长。早在张骞出使西域之时，石榴就沿着丝绸之路，随他来到长安（今西安）。起初，石榴主要栽植于长安的皇家御花园和骊山温泉宫（即今华清池）内。相传武则天十分喜欢石榴，因此在唐代，石榴栽培进入全盛时期，一度曾出现“石榴非十金不可得”“榴花遍近郊”的盛况。如今，石榴花已是西安市的市花。

中国古籍中也多有石榴的身影，比如《名医别录》表明了其药用价值，《齐民要术》介绍了其栽培要点，《本草纲目》中有对各地石榴品种的详细分析。石榴的果皮有比较强的肠胃收敛作用，可以缓解腹泻症状。但如果食用太多会加强收敛作用，引起大便干燥，所以，有便秘习惯的朋友要避免食用过多的石榴。

石榴还与中国的服饰文化有密切关系。古代女子着裙，喜欢石榴红色。当时染红裙的颜料，主要从石榴花中提取而来，因此红裙又叫作“石榴裙”。石榴裙的典故来自梁元帝的《乌栖曲》，其中说到“芙蓉为带石榴裙”，后来“石榴裙”也成为美人的代称。

　　时下凌霄百尺英

　　《诗经》有云：“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这里的苕，指的是凌霄花。凌霄花不仅是夏花的一种，还是寄托了对相聚执着追求的“爱情花朵”的代表。

在中国古老的传说中，七仙女生下董永的孩子后，在一棵熟悉的老槐树旁扔下一粒种子，种子很快萌发，一直伸入云端。顺着这架“天梯”，七仙女将襁褓中的孩子滑落到董永的怀中。而当董永试图攀上天梯与爱妻相聚时，天梯却断了，七仙女的血泪落在天梯之上，化作了美丽的凌霄花。

作为一种藤本植物，向上攀爬是凌霄花生存的第一要务。在茂密的森林里，多爬高一寸，便意味着多争得一寸阳光。因此，藤本植物进化出了专门的攀爬器官，比如，葡萄藤伸出可缠绕在藤架的卷须（其实是一些特化的茎），而豌豆使用的卷须则是由叶子变形而来。而来自紫葳科凌霄属的凌霄花，靠的则是气生根。与“落地生根”的常理不同，气生根是从悬空的茎杆上长出来的。一旦伸长的气生根接触了大树或石壁，就会将其牢牢“抓住”，像“岩钉”一样帮助凌霄花扶摇直上。

依靠不同的攀爬器官，攀援植物可一直向上生长。可这也正是它们的局限之处：离开了依附，只能瘫软在地面上。古代文人既有赞美凌霄花、也有反讽其的诗句。苏轼曾描写夏日美景时写道：“湖风清软。双鹊飞来争噪晚。翠飐红轻。时下凌霄百尺英。”描述了清风徐徐、鸟鸣呖呖与凌霄花组成的禅意之美。而白居易则有一首反讽诗：“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一旦树摧倒，独立暂飘摇……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借凌霄花讽刺社会上趋炎附势之人。

（作者系植物学博士、中国植物学会科学传播工作委员会成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