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散记(十二)
西藏散记(12)
司机小旅,其实不仅仅是司机。一路上,他身兼多职,给我们驾车,导游,拍照,录视频,拎行李,是我们三人团的绝对权威。我们说,我们叫你团长吧。他摆摆手,坚决反对,让我们叫他小旅。小旅呢,按习惯尊称我们俩为姐。
小旅队长是93年的,东北人,来西藏5五六年了。女朋友是广州的,被疫情囧在拉萨。我们抵达索松村时,他女朋友也报了个林芝三日游的团同一天下午到达索松村。小吕陪我们在观景台飞完无人机后,去等他的女朋友。
开车是个累人的活儿。有时烈日下要开三四百公里,难免有困意。小旅有他的办法。他的手刹旁边任何时候都备有红牛、槟榔、香烟、口香糖等提神的玩意儿。只要一感觉犯困,他的手会轻车熟路摸到需要的宝贝。嘎嘣一声,槟榔进口了;嘶啦一声,口香糖去牙门了;啪一下,红牛开盖了。接下来,该是香烟亮相了吧?不!小旅队长从不在车内抽烟。他总是在路边或者车场抽一两根,解解乏。
小旅队长还有一个解乏妙招——驾驶室半身迪斯科。车在行进中,手仍然在方向盘上,肩膀和脑袋却在有节奏地左摇右晃,前后摆动,韵律感超强。跳到得意处,小旅队长的男中音还会冒出来,颇有明星范儿。
他最喜欢王韵的《思念成沙》。旅途中反复放这首歌。我也被歌曲的韵律感动了,其实是被其中的一句歌词感动了,这句歌词是——已盛开的花,被放逐到天涯。
歌者心里流淌的那种失落沧桑,那种绝望悲怆,仿佛碎了一地的青花瓷难以收拾。
每到一个游客少的开阔景区,小旅会给我们飞无人机。这个小导演其实蛮敬业的。他协助我们穿藏装,指挥我们摆pose。三人协作过几次后,在镜头下,我和冷面佳人的肢体不再僵硬,到最后在圣象天门拍合影,我们的表情和身体已经非常协调非常自如了。
拍完无人机,小旅总是立即当场剪辑配乐。那天在羊卓雍措,他导演,我和冷面佳人表演,拍了四个小片段后,我俩离开了湖边。他一个人在那里鼓捣无人机。当时,湖边沙地上烈日当空,蚊虫乱飞,他就在那里继续剪辑和配乐。一般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会在群里看到他做出的短视频和高清照片。
小旅爱说一个词:阴。刚开始我们没听懂,就问他。
他回头笑笑,说,电子眼老在人不防备的地方抓拍,太阴了。我都被阴过好几次了。今年只剩3分了,可不能再让那玩意阴喽。嗨,让你阴我,我长着心眼儿呢!
听得后座的我们直想笑。
小旅瘦高个儿,大眼睛,脸型偏长。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别看他是一个小司机,他对自己和周围世界的认知却相当明晰。
关于找女朋友,他有自己的主张。他说,别看那些脸蛋漂亮的女孩,可千万别让她开口,一开口就冒傻气。有些不漂亮的女孩吧,人家有学问,有的呢在国外留过学,那气质就是不一样。跟这样的女孩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你的女朋友不是也很厉害吗?会西班牙语、韩语、英语,人家大老远从广州追过来,你还不美得屁颠屁颠呀?我问。
姐,不是这样的。他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吧,成天满世界跑,对谁都不会付出真心,说白了吧,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就说广州这一个吧,两个人在一起,也只是玩玩而已。过了这一阵,自然就分了。
万一,人家女孩对你是真心呢?冷面佳人问。
姐,我心里知道,我配不上人家。人家那么高的学历,家里几套房,我高攀不起呀!
小旅出身农村,父母也算是村里过得比较好的人,但是,小旅发誓坚决不过父辈那样的生活,坚决不在东北农村安家。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城里人那样(优裕有尊严)的生活。
那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我问。
他说,我就找和我条件差不多的,能和我一起奋斗过日子的。
父亲节那天,我们在318国道上堵车了。冷面佳人问他,给你爸打电话了吗?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给我爸寄了些虫草和墨脱茶叶。
我们谈到了花父母钱的话题。他说,刚刚出来那阵,父母总会问,要钱吗,要钱吗。我总是说,不要,不要,钱够花,其实常常吃不上饭。父母大概知道我的囧迫吧,就寄个3千4千过来。钱到手了,就买这买那的,也不当花。
父母现在还寄钱吗?
不寄了。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花他们的钱了。
<完>
(作者简介:依依,本名秦景侠,渭南合阳人。就职于临潼教育系统。热爱阅读,文学发烧友。偶尔涂鸦,借以表达对汉语的热爱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