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看美国】王延忠|休斯敦机场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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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儿子在美国留学和工作,经历了难言的辛酸和痛楚。在休斯敦机场见到父母的那一刻,他紧紧地拥抱,泪流满面。

休斯敦机场的拥抱

飞机进入了美国的领土,我的注意力就高度集中起来。双目紧紧地注视着窗外,想从朦胧的夜色中看一看这个新奇而陌生的国度。飞机在一万米以上的高空飞翔,地面的什么景色也看不清楚,只有经过大小城市的上空,看见那辉煌而明亮的灯光。灯光像一条闪烁的河,清晰地流进了我跳跃的记忆中。
五年前,儿子远渡重洋到美国留学。我的心情是那样的矛盾和纠结。美国虽然这好那好,但它不属于我们炎黄的子孙,两国之间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距离。我断定,儿子到美国留学,肯定和唐僧西天取经无疑,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儿子从小在北国的黑土地上长大,吃得惯美国的披萨和面包吗?他在清华大学读书的时候,寒假暑假都心急火燎地奔回黑龙江那个温暖的家,听一听父母的唠叨,看一看亲人的笑脸。就像那南方的燕子,每到春天,都风餐露宿,越洋过海,来寻找北方那熟悉的屋檐,来寻找人们火辣辣的期盼。现在,儿子就要离开家就要离开父母,到那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里去了,一切的一切都会怎么样呢?
老伴惦记儿子,那几天总是偷偷地抹泪。
我劝她,草籽成熟的时候还漫天飞呢!我们不能把儿子总当成手里的风筝。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我们看着儿子的脸,又说了许许多多嘱咐的话。给儿子打点行装时,20000美元现钞放在哪里也不放心,妈妈决定给他缝在贴身的口袋里。她拿来了针线,戴上花镜要缝。我一把抢过针线,在儿子的衬衣上缝了起来。儿子的眼圈红了,他长这么大,是父亲第一次为他做针线哪!我的手有些发抖,针脚也缝的不直,但是我缝得很密,这一刻,我觉得这是一个父亲的责任。
在站台上候车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不知说了多少遍了。眼下的这么点时间,儿子再看看即将离开的父母,父母再看看即将远去的儿子吧,说不定几年能见面呢?列车启动了,儿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不停地向我们招手,直到列车开出很远很远……
到了美国,儿子在第一时间就给我们来了电话,报告了平安。接着,又不断地有“喜讯”传来,说入学顺利,教学条件好,住宿条件好,食堂伙食好,等等等等,一切都好。我们放下了悬着的心。
完成了学业,他在休斯敦找到了工作,又不断有好消息传来,说什么工作顺心,薪水丰厚等等,我们又增添了一份宽慰和喜悦。
买了房子,生了孩子,儿子让我们过去帮帮忙。我没有犹豫,放下举办了多年的作文辅导班,和老伴一起飞到了美国。
飞机在休斯敦机场平安降落。走出廊桥,我们随着人流左拐右拐地向旅客的出口走去。一边走,我的眼睛不断向四周巡视,多么想,分别了五年的儿子此刻就出现在我的身边啊!看见了,看见了,就在不远处,儿子媳妇跑着向我们奔来。儿子紧紧地抱住了我,媳妇紧紧地抱住了婆婆。足足有一分多钟,谁也不说话。儿子只是看着我的头发,半天才说,爸还是不见老。媳妇也对婆婆说,妈还是那么年轻。我无言地点点头,知道孩子是宽慰我们 。满脸沟壑,两鬓成霜,这不是活生生变老的证据吗!
媳妇没怎么变样,儿子却有了很大的变化,年轻的脸上刻着许多岁月的沧桑。眼角那细密的皱纹里,藏着父母不知道的辛酸。
我没有说,怕刺痛了儿子的心。
到了休斯敦两周,儿子就给我们烤肉吃。很奇怪,烤的鸡翅膀鸡大腿他一口都不吃。我知道,这是一个难言的秘密。
晚上,在婆婆的再三追问下,儿媳妇不得不说了我们不知道的实情,说得我们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儿子因为申请的学校太靠前,专业又太热门,没有如愿拿到奖学金。为了少花家里的钱,省吃俭用。他和两个印度同学合租一间地下室,又阴暗又潮湿。他嫌学校食堂的饭菜贵,就自己起火做饭。没有汽车,他步行到很远的超市去购物。为了节省时间,他就用高压锅煮鸡翅膀鸡大腿吃(便宜,和萝卜白菜一个价),煮一锅就吃几天。现在,别说吃鸡翅膀鸡大腿,闻到鸡肉味胃里就不舒服。
儿媳妇还告诉我们,他们刚来休斯敦的时候,和偷渡的墨西哥人挤住在一个破旧的老公寓里。那里的治安环境很差,很多人又有枪,吓得他们晚上都睡不好觉。
谈起儿子的任职公司,媳妇告诉我们,公司不大,效益也一般。公司就他一个中国人,很孤独,带饭盒都得躲在一边吃,美国人不喜欢中国的炒菜味儿。想换个公司,没有“绿卡”,那些顶级的跨国公司连简历都不看。
许多年前,我就看过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我知道,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在美国生根发展该有多难!
怪不得,机场一见面,儿子就把我抱得那么紧;怪不得,儿子抱住妈妈的那一刻,眼里全是泪花。这些年的苦辣酸甜,都在那无言的拥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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