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漫游黄草峡/龚会

黄草峡，是长江流经巴渝地区的一段重要峡谷，位于长寿与涪陵交界处，峡长2.5公里，两岸峭壁，江水如束，湍急汹涌，舟行艰危，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史称阳关。三国时期，刘备在黄草峡设立庲降都督，统帅巴蜀南部的军事，并在长寿河街首置常安县。蜀汉后期，邓芝任江州都督，移治阳关，黄草峡仍为蜀国东部的军事中枢。唐朝诗人杜甫、白居易、元稹等，都曾在诗中咏赞过黄草峡。

沿黄草峡溯江而上，大江北岸，如同珠串似的散布着瓦罐窑、赤甲山、桓侯宫、和尚坟、白塔等名胜古迹。在初夏时节，我带着寻古揽胜之意，漫游其间。

基层干部老岳也是性情中人，听说我们从白塔、和尚坟、桓侯宫一路探访而下，就兴致勃勃赶来与我们会合。聊起他工作的这个地方，如数家珍且自得其乐。从桓侯宫出来，沿着长江北岸，抵达瓦罐窑，黄草峡就在前方。我在文峰塔顶遥望时，两岸对峙，大江冲决而去，已是令人心惊。来到与之靠近更好观赏峡口风光的瓦罐窑，在当地人汪叔快意人生的醉态讲述中，与黄草峡的雄浑磅礴近距离接触，为其气势恢宏、诗情文意所折服。

汪叔正小酌，见我们来了，放下酒盅，站在门前古老茂盛的黄葛树下，指着黄草峡，给我讲述黄草峡的传奇。他说从祖爷爷辈起，在此居住。打小听着船工号子，看着纤夫躬身拉纤，在祖辈口口相传的黄草峡奇闻里长大。“黄草峡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东汉末年，赤甲军在此驻军，锁江平乱，因而黄草山又名赤甲山。三国时期，蜀将张飞从湖北荆州率兵攻打益州（今四川成都），曾在此驻军。蜀国军师诸葛亮，曾在此发连弩士劲率，平定越隽。”汪叔感慨于兵家之事，我却回想文人墨客的过往。想起大诗人杜甫，遭遇战乱，流落至此，触景生情，遥想当年赤甲山烽火连天的战况，联想到兵戈四起的巴蜀大地。悲悯苍生的他顿时悲从中来，吟唱出有名的诗歌《黄草峡》：

黄草峡西船不归，赤甲山下行人稀。

秦中驿使无消息，蜀道兵戈有是非。

万里秋风吹锦水，谁家别泪湿罗衣。

莫愁剑阁终堪据，闻道松州已被围。

眼前苍颜白发的汪叔，居然能将《黄草峡》完整地用重庆话背诵出来。他还给我指着身后说，这山坡，草木稀疏，泥土颜色鲜艳，像女人用的脂粉，本名黄泥坡。后有人在此采泥烧陶，于是就改名瓦罐窑。山上红泥，有别他地，遂名赤甲山。黄草峡、赤甲山是涪万、荆楚、吴越进入巴渝、西蜀的天然屏障。

汪叔说，从前的纤夫造孽哦，从万州到长寿逆水拉纤，最怕的就是峡谷险滩，水流急、路难行，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江中。如今，纤夫已不复存在，但黄草峡里滔滔江水仍日夜奔腾，仿佛在回应声声巴江号子。“加把劲嗨，黄草峡来喽，过了就拢屋哟，回家吃嘎嘎哦……”

遒劲的黄葛树根，深扎进青石缝里，我们站在茂盛的树荫下，听滔滔江流，听汪叔朗朗笑语，看云雾缭绕的黄草山，望两岸对峙雄奇的峡口，想千年金戈铁马早已折戟沉沙，大江浪涛远去了征鼓角鸣。此生荣幸生于伟大的国度，活在安稳和平而蓬勃发展的时代，捡拾历史沉淀下来的厚重文化珠宝，靠着遒劲而繁茂的黄葛树，聆听汪老苍老而醉意的巴渝唱腔，豪迈诗情不禁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