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店楚简本老子三篇

昨天

以下文章来源于瞻明书房,作者芃澜

瞻明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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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郭店楚简中被考古者称为《老子》的一共是甲乙丙三组的简文,这三组简属于同一种字体,即出自同一人之手。同时这三组简的形制各不相同,甲组为最长简,简长32.3厘米,两道编,编距13厘米,简端梯形。乙组为长简,简长30.6厘米,两道编,编距13厘米,简端平齐。丙组为中短简,简长26.5厘米,两道编,编距10.8厘米,简端平齐。(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按照规矩,这实际是三篇文字。按照简的大小,这三篇的重要性也不一样。甲篇最重要,然后是乙,然后是丙。丙后附太一生水,思想性是与丙一贯的。

二、简文存在标点符号。篇号,即一篇结尾有“L”;章号为■;另有“-”和“|”作为章间句断。作者以为三篇文字与整体郭店楚简本文字共同构成一个大命题,即孔子所谓:性与天命,详细论述,留待以后。根据文字顺序和,上下文义,并结合标点,特将三篇文字整理如下:

三、甲篇上

有状混成,先天地生,寂寥独立不改,可以为天下母。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大曰羡,羡曰远,远曰反。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国中有四大焉,王居其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之间,其犹橐籥欤?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至虚,恒也。守中,笃也。万物并作,居以须复也。天道云云,各复其根。■反也者,道动也。弱也者,道之用也。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虺蠆虫蛇弗蠚,攫鸟猛兽弗扣。骨弱筋柔而捉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怒,精之至也。终日呼而不嚘,和之至也。和曰常,知和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持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厚藏必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持而盈之,不若已。揣而群之,不可长保也。金玉盈室,莫能守也。贵富骄,自遗咎也。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四、述评:甲篇上明言:天道。起自“有状混成,先天地生”,“未知其名,字之曰道”,结尾,乃言,“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前后连贯。其间讲道大,道法自然,天道云云,各复其根,是为道的本体论。其后讲道动,讲“反也者,道之动,”,“弱也者,道之用”,进一步到德之用,物壮则老,是谓不道,强调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富贵骄,自遗咎,因此主张功遂身退。相当完整。

五、甲篇下

绝智弃辩,民利百倍。绝巧弃利,盗贼无有。绝伪弃诈,民复孝慈。三言以为使不足,或令之有乎属:视素抱朴,少私寡欲。◼︎道恒无名,朴虽细,天地弗敢臣。侯王如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也,以输甘露。民莫之命而自均安。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也,犹小谷之与江海。◼︎江海所以为百谷王,以其能为百谷下,是以能为百谷王。圣人之在民前也,以身后之;其在民上也,以言下之。其在民上也,民弗厚矣;其在民前也,民弗害也。天下乐进而弗厌,以其不争也,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罪莫重乎甚欲,咎莫险乎欲得,祸莫大乎不知足。知足之为足,此恒足矣。 ⎮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临事之际,慎终如始,此无败事矣。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教不教,复众之所过。是故圣人能辅万物之自然,而弗能为。道恒无为也,侯王能守之,而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将镇之以无名之朴。夫亦将知足,知【足】以静,万物将自定。◼︎以道佐人主者,不欲以兵强于天下。善者果而已,不以取强。果而弗伐,果而弗骄,果而弗矜,是谓果而不强,其事好长。⎮古之善为士者,必微妙玄达,深不可识,是以为之容:豫乎【其】如冬涉川,犹乎其如畏四邻,严乎其如客,涣乎其如释,混乎其如朴,沌乎其如浊。孰能浊以静者,将徐清。孰能安以动者,将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其安也,易持也。其未兆也,易谋也。其脆也,易泮也。其微也,易散也。为之于其无有也,治之于其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作【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之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此其不善已。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也。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恃也,成【功】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弗去也。◼︎知之者弗言,言之者弗知。闭其兑,塞其门,和其光,同其尘,锉其颖,解其纷,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也?夫天多忌讳,而民弥叛;民多利器,而邦滋昏;人多智,而奇物滋起,乏物滋章,盗贼多有。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欲不欲而民自朴。⌊

六、述评:甲篇下讲“绝智弃辩,民利百倍。绝巧弃利,盗贼无有。绝伪弃诈,民复孝慈。三言以为使不足,或令之有乎属:视素抱朴,少私寡欲。”马王堆帛书本接近,而今本方有,绝仁弃义的话,郭店楚简本里是没有的。本篇的三言开头,以道的特点来加以说明,最后终结为“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欲不欲而民自朴。”上下贯通一气,重在三言。上下篇合而为一,理晓义达。

七、乙篇

上士闻道,勤而行于其中。中士闻道,若闻若无。下士闻道,大笑之。弗大笑,不足以为道矣。是以建言有之:明道若昧,夷道【若纇,进】道若退。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健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始无名,善始善成】。⎮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以早服,是谓【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之法】,长生久视之道也。◼︎【为】学者日益,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无为也,无为而无不为。 ⎮ 绝学无憂。唯与诃,相去几何?美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 ⎮人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宠为下也。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有何【患,故贵为身于】为天下,乃可以讬天下矣;爱以身为天下,若可以寄(去)天下矣。◼︎ 闭其门,塞其兑,终身不勤(侮)。启其兑,实(塞)其事,终身不复(来)。◼︎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盅,其用不穷。大巧若拙,大盛若诎,大直若屈。◼︎ 躁胜凔(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定)。善建者不拔,善保者不脱,子孙以其祭祀不辍。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家,其德有余。修之乡,其德乃长。修之邦,其德乃丰。修之天下,【其德乃漙 。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八、述评

关键句在结尾: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在甲篇言天道后,列举一系列遵从天道的做法。这是本篇的任务。

九、丙篇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犹乎其贵言也。成事遂功,而百姓曰我自然也。故大道废,焉有仁义。六亲不和,焉有孝慈。邦家昏乱,焉有正(贞)臣。◼︎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故道【之出言】,淡呵其无味也。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而不可既也。◼︎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故曰兵者【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弗美也,美之,是乐杀人。夫乐【杀,不可】以得志于天下。故吉事上左,丧事上右。是以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居之也。故杀人众】则以哀悲蒞之;战胜,则以丧礼居之。◼︎ 为之者败之,执之者远之。圣人无为,故无败也;无执,故【无失也】。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人之败也,恒于其且成也败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之所过。是以能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

十、述评由前两篇基础上,在进一步,提出弗敢为的观念。强调“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人之败也,恒于其且成也败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之所过。”其后附《太一生水》一篇,思想与本篇类同。

十一、总述

1、三篇是所谓天道的内容。

2、思想是启蒙了后世道家,但此时其不过是儒家在回答孔子性与天道问题的一部分而已。

3、对于这一部分,一般学者普遍认为是摘录老子文字,其实未曾看到其思想与郭店楚简其他内容,特别是性的内容,合并起来正好构成孔子遗留命题,性与天道的讨论。4、老子在儒家作品中最先出现,《礼记》中主要记录的是孔子向老子问礼的内容。而儒家早期思想中从没有出现过对于道家思想的讨论,因为其时道家并未独立,成为一个思想体系。即使,老子有所表达,也未能够成为儒家关注的话题。而后世道家则多有批驳儒家的文字,且为此改动本文中的内容。

5、本三篇究竟是不是老子的思想,还很难说。更大的可能则是出于儒家弟子的手笔,其目的是回答孔子所谓性与天道的问题。

6、老子全篇的成形是在庄子之后,钱穆对此早有论述,有兴趣者可以去了解。

7、本三篇若不是老子手笔,而为孔子门人手笔,并无损于老子的存在,事实上,任何一种思想都存在者三个作者,一是历史中的作者,一是文本中的作者,三是思想中的作者。人们时常将三者混淆,以至于无法看到真实的情况,对于一个思想来说,思想中的作者更为重要,它不是具体人,而是秉承这一思想的一系列述者,他们共同构筑了经典的产生,《老子》如此,《庄子》如此,《黄帝内经》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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