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人之要,情态为先。看人情绪。得知心里
有弱态,有狂态,有疏懒态,有周旋态……前者恒态,又有时态。方有对谈,神忽他往;众方称言,此独冷笑;深险难近,不足与论情。
译文:常见的情态有以下四种:委婉柔弱的弱态,狂放不羁的狂态,怠慢懒散的疏懒态,交际圆滑的周旋态。前面所说的,是在人们生活中常常出现的情态,称之为“恒态”。除此之外,还有几种情态,是不经常、短暂出现的,称之为“时态”。如正在跟人交谈时,却忽然把目光和思路转向其他地方去了,足见这种人毫无诚意;在众人言笑正欢的时候,却在一旁漠然冷笑,足见这种人冷峻寡情。
情态是人内心欢悦痛楚的面部表现。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有清丽绝俗、优美端庄、优雅洒脱、气度豪迈、冷艳飘扬等。如果一个人精神不足,可以由情态来补充,佐以优雅洒脱、气度豪迈、冷艳飘扬之态,当然别有一番风姿。以《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论,一身病态,精神自然是不足的,虽得珍贵药物调养,仍然回天乏力;但她身上的冰雪聪明、弱态娇美、凄苦轻扬却别是一种美丽。这是情态者,属神之余。
神与情为表里关系,是经常合在一起的。讲“神情”,神隐含于内,情现露于外;一个抽象,一个具体;前者不易识别,后者易于识别。神以静止态为主,情以运动态为主。神是持久性的内在力量,贵在充沛,隐隐有形;情通常以瞬间表现为单位,贵在自然纯朴。
如果说神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事物,使人不易理解,那么情态的具体性则能够作为神的补充。在考察人物时,通过各种情态来发现人物的真性情、真本质,这是相对容易办到的事。
常见有容貌清秀俊雅美丽者,但举手言语之间却俗媚难持,这是容貌佳秀而情态不足的;又有容貌丑陋不饰、观不入目者,但却是风姿绰约、端庄贞谨,不失一种深藏内在的美,这是容貌不足而情态有余的。
两种情况的根源在于环境的修养和造化,其中有家庭的影响、社会的熏陶与自身的磨炼。古人讲,贫者因书而富,富者因书而贵,贵者因书而守成,皆因为书中的人生道理启人智慧。从本节所讨论的角度来看,是因为情态受人主观修养的控制,有一个从不足到有余、从不雅观到端谨的演化过程,或者相反。基于情态乃神的外部表现与补充,神也可以经由后天的磨炼得到改变与强化。
精神是本质,情态是现象。要知人本质,须从神入手。而情态能补充神的不足。因此考察人物时,有初观情态、深察精神两个层次和步骤。
情态的表现百种千样,却在瞬间即可看到其变化。精神的本质则不易知。故曾国藩关注江忠源良久,待他走后才说明其“名扬天下,壮烈惨节而死”的结论,其中不排除“久注人精神”的原因。情态根据静与动可分为恒态和时态。
恒态直解为恒定时的形态,具体地说,就是人的形体相貌、精神气质、言谈举止等各种形貌在恒定状态时的表现,在这儿主要是指言谈举止的表现形态。观察一个人的恒态,对帮助评判他的心性品质有重要作用。恒态有四种表现形式:弱态、狂态、疏懒态、周旋态。
弱态者,性情以柔为主。从缺点上讲,他们容易优柔寡断、信心不足,少果敢独立之气,不能坚持个人意见,缺乏主心骨,易言听计从。
但是,他们的优点在于内心细腻,感受敏锐深刻细微,能注意到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也善于从生活中发现美。这种人精明干练、心思周密,做事周全,叫人放心,在许多细节问题上会处理得非常巧妙,非常有创意,可惜豪气不足,不适合做独当一面的开创性工作,适合从事文学艺术和慈善事业。
狂态者,大多对现实不满,个性狂放不羁,愤世嫉俗,为人耿介朴厚,有高人之风,但宽容不足,机巧圆润不足,因此为人行事自成一格,既不为他人理解,也不肯屈尊去迁就他人。又由于孤独,因此他们能沉浸于个人兴趣之中,钻研、发奋、持之以恒,终有过人的成绩。历史上诸如郑板桥等一类人物,皆属此类。狂傲,多半以充足的信心为基础,常以为天下人皆不如己。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利于将个人才智淋漓尽致地发挥;但失于分寸,忘记自律,不分场合皆以己意行事,则会坏人坏己之大事,而难得善果。另有用狂傲态来掩饰真心的情况,不可不细察。狂傲的人又是最孤独的,因此是搞艺术的绝佳人选。
疏懒态者,大多有才可恃,但因为眼光犀利,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穿本质,反而缺乏了行事的兴趣和动力,显得生疏懒惰;如果有某项事功确实打动了他的心,吸引了他,则很容易着迷,深陷不出。因此这种人的成就很显着。
周旋态者是文人中的佼佼者,不仅智商高、智慧深,而且灵巧机警,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随遇而安的本事很好,待人接物应付自如、游刃有余,不仅在书海中有遨游的天才,也能在交际、官场中挥洒灵便,有如神助。官商、文武都可找到自己的位置。解决问题能力强,适于独当一面。如果周旋之中别有一股强悍雄健气,则是难得的大人才。
其实,人的身上以上四种特征都多少具备一些,但又以某一种为主要特征。从成才角度看,以上四种,各有所长。弱态之人,不媚俗迎众;狂态之人,不哗众取宠;疏懒态者出于真性情;周旋态者举止圆滑中不失中正刚健。这些人都可以有所作为,而被历史铭记。反之,则是败器之人,不足为论。
时态与恒态相对直解为运动时的形态。时态与人的社会属性、社会环境密切相关。人的活动无不打上环境和时代的烙印。脱离时代与环境而独立生活的人是不存在的。
古人并没能提出“恒态”、“时态”的动静结合方法,而《冰鉴》却弥补了它们的不足。实际上,恒态与时态相结合的方法,有辩证法的成分,能有效地避免机械主义的错误,能帮助我们更好地识人。古人把时态分为三类:深险难近者、卑庸可耻者、妇人之仁者。
深险难近者正在交谈之时,忽然随意地把目光移往别处。这种情况表明,他心存别念,或者是心不在焉,没有给对方足够的重视。如无特殊原因,这种人缺乏诚意,不尊重对方,心怀他念。如果与这类人交流谈心,那是找错对象了。另一种可能是,谈到一个话题时,他迅速地转向了另一个话题。这种情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是内倾式思维者,多关注个人内心世界,内心感情敏感而丰富,思维转得快,但不依据、照应外界的情况变化;另一个原因是心有别念。前一种源于本性,不足为怪;后一种情况则不足以论情了。
大伙儿正谈得高兴,唯独他一个人在旁边冷嘲热讽、无动于衷,或者是冷眼旁观、不屑一顾。这种人要么是高人,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见旁人胡乱瞎侃,心中不舒服,本不想掺杂到当中去,却又忍受不了他们乱讲,因此在情态上有所表现;要么就立马走开,不予理睬。这种情况为情理中事,不足为奇。另一种情况则是没来头的冷嘲热讽,自以为高于众人,冷漠寡情,居心叵测,不值得深交。有的人天性如此,倒也不必多怪。
卑庸可耻者在他人的言论并不正确的时候,却在一旁连连附和、高声称颂。如果不是存心这么做,必定是个小人,胸无定见,意志软弱,只知巴结逢迎、投机取巧。这种人不可信赖。
妇人之仁者表现各不相同,这种行为,对欲成事功的人来说,应深引为戒。怀妇人之仁者,不足与之交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