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民║岁岁年年暮暮朝朝(散文)
忽然想起已经错过了的春节,之所以会错过,当然是因为春节对我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在这一天没有特别的思念或者怀念,也没有特别的人或者事会让我记起这一天。反正对我来说,这一天并不是个特别的日子。
其实这几年也都大抵如此吧。只是别人也许会自己制造一些特别的气氛,也许这样会使得这一天在之前值得期待,在之后值得回忆。这样很好,这样的生活很有参与感,这样的生活才会令人觉得置身其中,身临其境,才会令人觉得真实,才会令人觉得真的是我自己过的日子。所以我们都需要各种各样的节日,公共的或私人的,我们在自己的日历上做着各种各样的标注,然后退后两步,眯着眼睛瞄着被标得花花绿绿的日历格子,然后长吁一口气,满怀欣喜地对自己说,我的生活是如此充实和丰富多彩,仿佛这样的人生就有了意义。
通常,我们都是别人生活的旁观者,偶尔,我们甚至是自己生活的旁观者。很多人都喜欢发表一点关于生活本质的言论,最近流行的一句是顾拜旦所言:生活的本质不在于索取,而在于奋斗。我不知道这对我是否适用。可能很多人也如我一般即使愿意,也不知道该为什么去奋斗。或者他们分不清什么是索取,什么是奋斗,或许,奋斗,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迷惘。我们都曾经如此饱含激情地置身其中,饱含激情地去喜怒哀乐,饱含激情地去经历每一次悲欢离合,我们都曾经如此认真和投入,以至于我们其中的一些人早早地耗尽了激情。就象是一簇篝火,燃尽了,便只剩下一堆灰烬。再后来,连灰烬都彻底冷下来。
很奇怪,没来由,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个星期天的晚上。那真的是很多年以前了,大概是90年代中期,我已经读到了高中。那时候我在住校,每个星期回家一次。所以,每个星期天的晚饭之后,我都要乘坐公交车去学校,通常车到途中,在经过城市最繁华的一段时,天已全黑。我通常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街边的路灯,和偶尔可见的霓虹,面无表情。我的车程很长,而星期天的晚上总是很热闹的,尤其是在只有一个休息日的年代。所以,我就这样看着车窗外面的人来人往,车里的乘客上上下下,总是有种喧闹欢腾的气氛,而我,却要去往一个幽闭沉闷的地方。这样的旅程每周都会重复一次。在这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4路车里,我学会了什么是寂寥。在这趟长长的车程里,偶尔有一段安宁的路程。
依然记得高二那年的某一天,一个并不算寒冷的冬天,大约是某个星期天的夜晚,4路车经过梅城江北某站的时候,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只记得那是张漂亮的脸,皮肤细腻白皙,有着不常见的高挺鼻梁。她看起来应该是20来岁,就站在离我只有两排座椅的车门旁边,大概是因为很快就会下车,所以车上有很多空位她却没有坐。她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有节奏地被车外的路灯把脸庞照得雪白,显得孤傲冷艳。车里寂静无声,只有发动机的沉闷轰鸣,车外是渐渐冷清下来但是依然灯火通明的街道,而我歪着头靠着车窗,眼睛盯着她,她美丽的脸,她的红色锦缎面料的棉袄,那锦缎上有大而繁复的花朵图案,在灯光的辉映下泛着妖冶的光泽。这棉袄很合身,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我可以从那锦缎反光的变化和那排同样繁复的蝴蝶扣的起伏想象得出来那锦缎下面的动人曲线。她在那里站了五分钟,车到站,车里灯亮,她下车,车门关,车启动,车里灯熄,车里回复沉寂和黑暗,我没有回头去看她的背影。
现在我明白,我生活中的那五分钟凝固了下来,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它凝固,沉淀下去,并且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由于某个未知的原因重新浮现出来,然后又重新沉淀下去,如果不是我现在把它写下来,我将永远不记得这五分钟曾经发生过,并且永远不记得这五分钟曾经在将近20年之后被我回忆起来过。也许,也许还有无数这样的凝固没有被我们发现,也许还有无数这样的凝固被我们再次遗忘,也许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分钟都被凝固过,只是沉淀下去就再也浮不起来。
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或多或少的有着这样的魔幻时刻,这样的魔幻时刻也许可以令我们找到穿梭时空的方法。我在想,也许我今年冬天找个星期天的晚上,在8点钟登上42路车,也许我在车上会不可抗拒地打个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五分钟里。可能我会揉揉眼睛看着妆点了我的寂寥的美女,迷迷糊糊地隐约觉得似乎做了一个关于长大的梦。
我曾经做过一个自以为睿智的结论:生活的本质不在于索取,也不在于顾拜旦所说的奋斗,而是在于平衡,在于你想要的和你所处的现实之间的平衡。我其实并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今天我有了一个新的结论,关于生活的本质的结论,那就是:岁岁年年暮暮朝朝。
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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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思民,文学爱好者,因读书岁月喜欢上“十一郎”写的的歌曲,而采用笔名:十一郎。广东省梅州市人,目前在深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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