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辉：百姓小记之11／强告发子李正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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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辉：现任邵东县法院副院长。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县法院文联主席，县作家协会副主席。长期坚持业余创作，擅长散文写作。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有作品集《大山深处的孤独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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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牛马司，称“乞丐”为“告发子”，乞讨者一般要说上几句好话，然后等待主人的施舍，这类好话主要是“告诉”你，天老爷会安排心地善良的施舍者“发财、发人、发达”。“强告发子”是指，比较恶的乞丐，这类乞丐乞讨时也会讲好话，但是，乞讨失败也许会诅咒出一些烂话，也许会赖着不肯走，甚至会打人、抢吃的东西。
李正敢在大部分牛马司人的心目中是一位令人畏惧的强告发子，也有一些人称之为“敢颠（癫）子”以至于家庭妇女时常用“李正敢来捉人了”、“李正敢来打人了”这类话吓唬正在哭闹的幼童以及胆小一点的女孩，效果明显。李正敢一米六八左右，偏瘦，黑无常一般的脸庞，嗓门大，比花颠婆约大“一抓老子”（土话，五的数量词），当地人，会写字，会唱快板，好话讲得一箩兜子。乞讨失败会讲烂话，会赖着不走，会打人、抢吃的东西。
记忆中，李正敢一般是在别人家操办红白喜事时去乞讨，事先会用一段从墙壁上扯下来的标语纸（红喜事用红标语纸，白喜事用黄或者白标语纸）包稍许钱，抓一小把米，一起放在一个小茶盘里，到目的地后点燃一小段鞭炮吸引主人注意，恰当地说一番恭喜或者安慰的话，等待主人或者主事打发。如果满意，立马准备走人，不满意或者主人客气邀请他留下来恰饭，他会留下来。
一次，一家办白喜事，主人年轻，不买他的帐，把他送来的东西摔了，惹怒了他，大麻烦来了，他一屁股坐在人家大门口，不走了，谁拖他他就打谁，来了好几个力气大的强劳动力把他拖走，刚放手，他又坐到大门口了，反反复复好几趟。那架势，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不打死它，又会来。幸亏一位八十岁老太太出面，摸摸索索地赔了他双倍，又包了一坨大饭打发他，才息事宁人。那个年代，吃是头等大事，一坨饭兴许可以解决一个不小的矛盾。
一次，一家办红喜事，主人忙，忘记打发他了。他等到这家人把婚事办完，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居然坐在人家新房门口大声唱快板，搞得新郎新娘哭笑不得。幸亏新郎的母亲见过世面经验足，记起是没有打发这位“大人物”，笑眯眯地喊：“敢师傅，过来啰，有事要提醒老娘，古嘎不直爽。”结果双倍打发，双方高高兴兴了事。
一年春天，有几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孩，看见李正敢又放炮火赶人家砌新屋圆垛的场子来了，唱着童谣：“敢癫子、敢癫子、天天炮火赶场子，恰游饭、烂肠子，不劳动、不做事、是个懒汉灾狗子。”这下把他惹火了，提着棍子，赶起小孩打，追了十多条田埂。其中一位小朋友吓得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摔到水塘里，水淹过头顶了，李正敢赶到，一蹦箍子跳到塘里，把小孩抓上来，坐在塘边，把小朋友翻过来发狠打屁股，一直打到小朋友哇哇大哭才把他抱到新屋里丢到地下。打了别人，自己反到一边哭，一边打发都不要就回去了。大人们众说纷纭，有的说：敢癫子是杂人，小孩滑水塘里救人飞快。有的说：敢癫子懂科学，不打屁股，口里恰的水流不出，人就会死。有的感叹：敢癫子被小朋友骂伤心了，也会哭。有的说：敢癫子是怕淹死别人的崽有责任，救活了心里高兴，所以哭。
总而言之，自那以后，李正敢在牛马司人心目中的地位高大了一些。我听中药铺的姜师傅说：李正敢像花颠（癫）婆一样，从小就有很多病，家里又穷斯烂矣，常常来中药铺讨药。有人当面对李正敢开玩笑，建议他就讨到花颠（癫）婆做婆娘，他眼睛里只放了一下精光，就黯淡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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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何俊良 微信 sdhj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