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江小译|巴迪欧:一点个人的回忆
一点个人的回忆
文|巴迪欧
译|蓝江
1968年5月开始的时候,我是一个省会城市的助教(maître-assistant)。大学(实际上是一个小型的大学中心,除了教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正在罢工,在巴黎地区发生的事情和腹地发生的事情之间存在着一种典型的法国式延迟。这次学生罢工与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混杂着信仰和口号,“政治”宣言和学术修正主义的混合。但是,和其他地方一样,它为集体行动提供了一个基础。与一般情况一样,工人罢工再次在这个城市的所有工厂展开,就人口统计而言,这个城市当时是法国工人阶级最多的城市之一。
然后有一天,和其他地方一样,我们组织了一次游行,到城里的主要工厂进行罢工。当时,我是联合社会党(PSU)的一名地方干部,换句话说,我是一名左翼社会民主党人。但从主观上讲,这并不是我站在游行队伍的前排的原因。这是因为我知道,我们在当地激活了五月风暴带来的最核心的创新:一个新的知识分子-工人的联合。我们行走着,有一个长长而紧凑的队伍,在当天的阳光的照耀下,我们走向工人的中心。我们在那里要做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那就是学生起义和工人罢工必须联合起来,没有经典组织的中介。我们到达了被封锁的工厂,那里挂满了红旗,一排工会成员站在焊接的大门前,他们略带怀疑和敌意。然后有几个年轻工人走过来,还有人,还有人。开始非正式的讨论。一种地方性的融合发生了。我们约好在城里组织联合会议。这就是五月风暴的两个联盟之间将形成一个活跃的联盟的可能性所在。
第二年,我被任命到全新的巴黎八大任教。我发现那里充满了活力,所有的团体都在那里,我积极参加了一个新组织的建立,这是一个明确的毛主义组织,毛泽东自己不是说过几次他是一个中间派吗?所以,我们的组织居于在“无产阶级左派”的有些狂傲的左派阵营和1930年代斯大林主义法国共产党的右翼翻版“法国马克思列宁主义共产党”之间。我们非常谨慎地将这个新组织命名为“法国马克思列宁主义联合组织”,也就是说:这个取值注定要在法国建立一个马克思列宁主义共产主义者联盟,这个联盟又注定要在斗争中创建一个新型的共产党。我们不妨说,这次机会不是为了明天而举行的!。首先,我们必须与工人群众联系起来,建立共产主义核心,在斗争中出现,一点一点地展现我们的政治创新。
正是在这个框架内,从1968年5月到70年代初的这个时间段里,我刚刚提过的省会城市的学生-工人联盟最终找到了他们的政治命运:通过在仍然处在盲目之中的工人的新事物、学生的到来,以及集中的毛主义组织的建立之间的实现明确的融合,它们将成为一个工厂组织“团结基金”(caisse desolidarité )诞生的基础,它的组成和目标都是全新的,并将在之后许多年里长期存在,十分活跃。
那么我们可以说,1968年5月在省会城市工厂大门口发生的事情,这个在5月1日和5月2日之间的实际联盟,在主观上带有着既快乐又有着痛苦的热情,5月3日,人们从中汲取了理念,从而未5月4日的其他三个联盟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返利,让它成为了大工厂的全新的政治生活。
但这种政治生活在之前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在我们从大学到工厂的游行前一两个星期,谁也无法想象到这一点。强大的工会和党的机构通常将工人、年轻人和知识分子牢牢地锁在各自的组织里。唯一的调解是通过地方或国家领导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个系统在我们眼前出现了裂痕。对于这种新事物,我们既是直接的行动者,也是为之倾倒的观众。
这是一个哲学意义上的事件:事情发生了,其后果虽然是必要的,但却无法预见。从这个意义上说,在政治秩序中,第四个五月风暴才是多事之秋,而且只有它,才是一个新的政治理念的事件。
在1968年至1978年的整个十个“红色岁月”,以及1978年至1988年的与之相反的局面中,该事件的后果是什么?不外乎是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毛主义的启蒙下,探索另一种政治,这是由少数知识分子、几千名学生和中学生以及几百名工人或来自住宅区的妇女领导的探索。让我们补充一下,相当多的无产阶级,他们往往来自非洲,他们在工厂里,在家庭里,在这整个序列中都发挥了相当大的创造性作用。
我们问道,有一种政治实践,这种政治实践有时还取得了巨大的实验成功(和其他人一样,我今天再次问道)但它并不会让每个人都留在自己的位置上,这种政治实践是什么?其中有人接受史无前例的历程,接受那些通常不会彼此间谈话的人之间的不可能的相遇和会谈?在某种程度上呢,直接成为共产主义的实践思想究竟是什么?
正是在1968年5月的那一刻,在那里,在工厂大门口,随着我们拙劣的游行,我们明白了,虽然还没有完全理解,如果新的共产主义政治是可能的,它将从人民群众的联合开始,它将是对现有分类体系的颠覆,它并不在于按照每个人的地位将他们组织起来,相反,它组织的是具有宏大规模的物质和精神的运动。它将通过知识分子在工厂、家庭、邻里和农村的临场发挥来实现,这样就可以构成一个有组织的原则,正如毛泽东所说,“将以精确的形式把群众给我们的东西还给群众,而这种形式仍然有点不清不楚”。
从根本上说,第四个五月风暴,是一个真正的风暴,是一个改头换面的故事,可能还部分不清不楚。激励我们的,使我们兴奋的,是我们必须废除广场的信念。在一般意义上,这就是共产主义这个美好的词汇所涵盖的内容,一个平等的社会,一个通过自己的运动打破围墙和分离的社会,一个在工作和生活中具有多样性和可变路径的社会。但“共产主义”也意味着:政治组织的形式,其模式不是地方的等级制度。第四个“五月风暴”就是这样:一系列的经验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通过一种新型的话语和对适合该事件的新颖性的反复尝试组织新的组织,让社会地位的发生了不可能的动荡,在政治上,我们可能去推翻那些财富、自由和权力的无情、肮脏的等级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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