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亭藏砚
会心不远·春秋亭藏砚展
指导单位:中国民协砚委会
主办单位:嘉兴市文联
承办单位:嘉兴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嘉兴市收藏行业协会
时间:2020年11月22日至12月30日
地址:嘉兴博物馆三楼
砚,作为古代文人书斋的必备首器,承载了“著书立学、经世功名”的实际功用和心理期许,尤其是历代文人名家参与书写镌刻铭文内容的古砚,既蕴含了作者寄志寓兴的内容,也是特定历史时期社会文化的间接见证。
此次展出的九十九方铭文砚系嘉兴藏家“春秋亭主人”俞星伟从他的个人藏砚中精选而来,均为明清两代文人名家带铭刻用砚,材质比较丰富,内容十分精彩。并出版展览图录《春秋亭藏砚集》。
春秋亭藏砚集·会心处 不远矣
俞星伟 编
由西泠印社出版的《春秋亭藏砚集》分上下两卷,一为《会心处》,一为《不远矣》,书中的九十九方铭文砚,是春秋亭主人历经十余年辗转所得的数百方砚台中铭心之选。
“无砚不文人”,宋代苏易简《砚谱》云:“谱言四宝,砚为首,笔墨兼纸,皆可随时收索,可与终身俱者,唯砚而已。”意思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中,前三项都属于消耗品,唯有砚常置案头最为隽永,足耐人摩挲玩赏。宋唐庚《古砚铭序》:“砚与笔墨出处相近,独寿夭不相近也。笔之寿以日计,墨之寿以月记,砚之寿以世计。”于是砚台成了承载文人情怀的文房首器,他们奉砚为田,以笔代耕,染翰挥毫,百世相传。其中更有爱砚成癖,倾倒成痴者,赫赫有名的就有苏东坡、米芾等。历朝历代不仅藏砚玩砚者众,给砚台写铭作赋亦蔚为风尚。褚遂良“润以德,式以方”的砚铭几乎成了后人铭砚借鉴的永恒主题。
蔣之翹自藏銘文端硯
长 123 毫米 宽 86 毫米 高 25 毫米
《苏东坡文集》有砚铭十五篇,砚诗十一首,未收录者尚难以探究,其中最有名的一句当属“我生无田食破砚”,足见其爱砚之深。世人皆言,“文人砚发端于宋,兴于明清。明代陈继儒《妮古录》中谓:“文人之有砚,犹美人之有镜也,一生之中,最相亲傍。”至清一代,爱砚之风更甚。乾隆皇帝好砚,其御用砚多亲题砚铭,还将内府所藏,编为《西清砚谱》,堪称砚台鉴藏著录中的《石渠宝笈》。扬州八怪之一的高凤翰平生癖好收藏砚石,据说最多时达千余方,且又择其佳品镌刻铭跋,将题署的心爱之砚加以收集,著成《砚史》四卷。清人汪心农得一方好砚,专门为之筑庐,名“试砚斋”。书法家金农更有意思,有人劝他积钱购田致富,他却拒之,并曰:“予平昔无他嗜好,唯与砚为友”。他背着祖传的砚台,游食四方,笔耕墨耨,以卖字画所得之钱搜购名砚。当他攒得一百零二方佳砚时,自谓“百二砚田富翁”。他著有《冬心斋砚铭》一卷,为砚台作铭九十五首之多。
朱彝尊 狷石表弟銘鳳池端硯
长 175 毫米 宽 106 毫米 高 22 毫米
访砚、藏砚、赏砚已成为文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近代沈石友蓄砚一百五十八方,这些砚铭均为吴昌硕篆,赵石刻,后汇编成《沈氏砚林》,他说“古人所谓性命可轻,至宝是保”。北洋政府总统徐世昌被誉为“海内藏砚第一人”,所藏编为《归云楼砚谱》。其弟徐世章也有同好,自称“闲人以砚为忙事”:其著《藏砚手记》写道:“吾人收集古人之砚,不独以砚材之美,刻工之细,而在充分表现其人之心灵、意境、节操、哲理、情绪、诗意、形之于砚”。可见砚是文人用意最多,用情最深的铭心之物,砚因文人的介入,使之成为艺术品格与生活形态的象征,再细微的思绪,只要与砚交集,就会焕发出别样情趣来。
阮元注《曾子十篇》用硯
长 180 毫米 宽 126 毫米 高 33 毫米
启功先生曾有一方特别喜爱的康熙古砚,砚铭曰:“一拳之石取其坚,一勺之水取其净。”先生把自己的书房命名为“坚净居”,自号“坚净翁”,可见砚品之“坚”“净”二字得到其高度认同。1978年,启功先生得到一方淄砚,喜之铭曰:“锋发墨,不伤笔,箧中砚,此第一。得宝年,六十七,一片石,几两屐。粗砚贫交,艰难所共,当欲黑时识其用。”后见砚的右侧有一裂纹,甚惜,逢肇庆端砚厂黄东荣厂长来访,愿以此砚换一端砚,先生婉拒,说您帮我粘粘就行。砚台粘好,先生又挥毫:“破砚重粘,依然全瓦,磨墨而书,吾神来也。”若以实用观之,砚距离我们今天的生活,已不可避免地渐行渐远。
張廷濟 沈質君銘玉堂小硯
长 107 毫米 宽 80 毫米 高 18 毫米
然而千百年来,人们已将砚石之天然与文人之性灵逐渐融合成趣,不但使砚有别于其他文房用具的单纯工艺品属性,更让砚拥有了自己集书法,篆刻,绘画,雕塑,材质,诗文为一体的文化内涵。文心未泯,砚痴尚存。嘉禾春秋亭主人俞星伟兄致力集藏铭文砚有年,其自云:“唐以前砚多无铭,固以气韵胜矣。晚唐至北宋,砚制臻于鼎盛,南渡后便已气弱,不足道哉!余尝私谓:宋以前之艺术为神而作,故重于精神。宋以后之艺术为人而作,故悦于工艺。因说宋亡后并无艺术可言,充其量但存人文情趣而已。余取砚非不重古而爱明清,奈吾邦无此出土资源,余玩砚又晚,不欲步人后尘,乃特另辟蹊径、弃短扬长,专此明清铭文一项,自得怡乐尔。”一晃十余年,庚子秋,《春秋亭藏砚集》终于付梓发行,让众人暨《竹深处》个展之后又一次看到了这位年轻的资深收藏家独到的眼光。
六舟銘元康七年磚硯
长 73 毫米 宽 70 毫米 高 20 毫米
是书填补了古铭文砚书籍的空白,他在《会心处》的序中写道,“昔人谓'砚贵有铭’。诚然。其无铭者,质不过石,用无非器。”有了铭文,有了这块砚台前世今生的历代主人、藏家加诸其上的来历、故事、情感,一块砚台才真正焕发出一种超越了本身实体与现实空间的精神意趣。因此本书亦不满足于一般砚谱仅以图胜的常规做法,而是撰文将藏砚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像极了前人笔记,涉笔成趣,令人解颐。他曾说:“我讨厌人云亦云,前人的观点,我一定要自己领会一遍,有自己的见解很重要。”明人张岱说:“人无癖,不与可交,以其无深情也。”嘉兴自古物阜民丰,人文鼎盛,收藏界更是卧虎藏龙,名家辈出。远有项子京,李日华、张廷济,近有钱镜塘、钱君匋……地灵人杰,薪火不灭。如今欣逢盛世,古董艺术品收藏大热,然此道清浊交错,讳莫如深,新人往往不得其门而入。春秋亭主人作为享誉业内的行家早年就曾作私人古玩笔记《故泥斋杂缀》将鉴古心得,收藏故事嘉惠士林,洛阳纸贵。如今又以“砚”为线索,探寻其中蕴藏的文人心迹。
項子京銘雲龍紋焚餘硯
长 177 毫米 宽 145 毫米 高 30 毫米
此次出版的《春秋亭藏砚集》分上下两卷,一为《会心处》,一为《不远矣》,书中的九十九方铭文砚,是其历经十余年辗转所得的数百方砚台中铭心之选。阮元注《曾子十篇》砚、陈抱之唐经幢残石写经砚、“凌曙珍藏”校书砚、听云主人绿石写生砚、竹虚斋诗砚、钱叔盖铭“小梅花庵书画研”、玉遮山樵行箧砚、杜文澜著书砚、蒋元龙铭张松孙写金经百部之砚……光看这些砚名,就仿若古时情景浮现眼前……铭文砚精彩,作者的叙述同样引人入胜。即便只看文稿,也已令人神往那个砚中的世界。
周亮工銘石渠行篋硯
长 83 毫米 宽 86 毫米 高 16 毫米
九十九方砚如九十九回小说,读之令人连呼过瘾。其云:“人或视余为砚痴、为骨董商贩,实则我久已与古为徒,消融彼此,心意并不在物,又何尝仅以职业视之,此间行状无足与不知者道也。夫砚事虽小,犹可见己、见史、见众生,故知世事大道固不在门类别矣!”可见文人爱砚,并非因为它有昂贵的价值,而是因为小小一方砚里蕴含的文化内涵。无论纹质迤逦的天生奇美,还是盘曲随形的自然神工,亦或遒劲炼骨的书法铭文,它们最终都将文人窥天鉴地的性灵,一并投射到这方寸之间。春秋亭主人自谓:“今之藏砚家或取年代久远,形式别样,琢制精良,材质名贵,独于铭刻一项,莫辩真赝,畏而远之。余故知难而上,非铭不取。盖真者自真,岂因赝伪充斥而兼弃真者?古物鉴赏之道并无深奥,但经验比较之积累尔。然鉴家之眼力自非朝夕之功,前辈曰“望气”,闻则玄妙,实则舍此并无良径。知者明此会心一笑,不知者不足为赘道矣!”
“匪以玩物,维以养德。”收藏之物众多,但唯有砚与文人之心最为贴近。赏砚犹胜读诗书,其中嗅出的是墨翰负笈的缕缕书香。本书中,收录有阮元、瞿子冶这样的名家手铭之砚,有六舟上人手制并铭的精巧砖砚,有呕血摹刻《砚史》的篆刻名手王子若铭砚……砚上镌刻的文辞,无一不是砚主人的内心独白与座右。砚铭虽短,却字字千金,均是砚主人的真情流露,情感寄托。砚铭多以纪年、题名、赞颂、箴戒、述志、抒怀、鉴赏、馈赠等为内容,是文学美与艺术美融为一体的典范。手艺的传承、文脉的延续在一方砚石上达到物我两忘的永恒。书中每方砚还精心制作了砚拓,将独乐化为众乐,令铭文砚文化放大、延展。无论你是爱砚之人,还是喜爱金石书画,或只是向往古人的风雅情趣,都能在其中找到心头所好。
吴雲銘澄泥仿瓦當硯
长 143 毫米 宽 135 毫米 高 25 毫米
古人所刻砚铭,虽然受地方狭小所限只能寥寥数语,但大多富含哲理,兼具风雅,缘物寄情言志,发人深思。如张廷济为沈质君铭玉堂小砚,其文曰:“吾家书塾,比君老屋。月落更阑,听君夜读。谈艺时过,便便满腹。庠序兴贤,玉堂可卜。砥砺廉隅,且无欲速。会聘席珍,蕲君多福。嘉庆戊辰中秋望日,质君属,张廷济铭并书。”俞星伟考证,铭书落款“廷济”二字非若习见真楷,而作草书。参看张氏早年书迹,正有相同者。又,张叔未《清仪阁所藏古器物文》有西晋元康二年砖砚,翁方纲为之题铭,属沈质君铁笔镌成。质君有覆张叔未一札,可知沈质君是张廷济东邻表侄,感情至深,砚铭中人物身份、经历可得确证无疑。
沈涵銘風字澄泥硯
长 155 毫米 宽 125 毫米 高 16 毫米
阮元注《曾子十篇》用砚铭文曰:“中四德,通六艺。省言行,谨身世。测天圆,穷礼制。圣所传,贤勿替。”,“戊午夏,用此砚注释曾子十篇,成叙并铭于砚侧。广陵经生阮元识。”经俞星伟考证,戊午为嘉庆三年,时阮氏三十五岁。伯元弟子乌程张鉴所录《雷塘庵主弟子记》今称《阮元年谱》者:“嘉庆三年,六月,注释曾子十篇成……”,阮氏《揅经室四集》卷二中曰“注《曾子》砚铭……”,又从形制、砚作、材质、形制、年代、盒装等方面判断,此砚俱能得体,不失为一方佳砚。
沈伯雨銘黼文花形硯
长 167 毫米 宽 124 毫米 高 55 毫米
尧峰铭歙石仿瓦当砚铭文曰:“松叔新安差旋时贻此砚,质细润,极蓄墨,诚歙石中之正品。随历扬徐荆楚,守墨益我几近廿年,爰为之铭曰'圆而神,细而腻。生勿离,死则置。子若孙,贤愚异。贫易粮,非所计。苟不然,遭天忌。能磨穿,吾幸冀。’光绪丙戌尧峰铭,时客楚北之明年”俞星伟写道,铭文砚中以叙事铭文最佳,描述型制、材质者次之,穷款、斋堂号或抄录前人旧铭者更次之。此方于材质、来历、寄语、年代,一一述及清楚,除砚作本身之外,复涵带昔人文作、心情,实属难得之古器。而当他与诸位好友齐聚春秋亭中,目睹古人爱砚之情如此,“生勿离,死则置”,都感同身受,为之唏嘘不已。
趙桐孫銘蓋壽星雲蝠紋歙硯
长 206 毫米 宽 160 毫米 高 20 毫米
陈珏铭绿端砚铭文曰:“绿石宋以来书家雕琢为砚亦甚赏鉴,然不甚重于粤东。戊戌岁,皇上以万机之暇仿汉唐历代宫砚七种,採石肇庆,而绿石亦得与端溪星岩并进,由是竞相珍重,身价顿昂。因思物之显晦有数,儒者为席上珍,固应安分待时耳。檇李陈珏跋。”俞星伟考证,视陈氏此跋,馆体楷书,行文遇“皇上”、“进”等字另起一行,拔高于他字,礼合规范,当系原刻真铭。绿端旧砚不难得,此铭难得述及绿端珍贵之因由实自乾隆始也,颇可为砚史之佐证资料。
聲山銘“三甲傳臚”荷葉硯
长 148 毫米 宽 178 毫米 高 25 毫米
《骨董十三说》尝谓:真好骨董者应该追本溯源,明辨骨董之由来,究其理,明其源,辨真伪,唯有彻见古物方可谓为真好,否则只是随世俯仰,人云亦云,不明就里的俗人之好而已。何为真好?如何赏鉴古物?早在洪武,云间曹昭即有这样的阐释:“予自幼性亦嗜之,侍于先子之侧,凡见一物,必遍阅图谱,究其来历,格其优劣,别其是非而后已。……尝见近世纨绔子弟,习清事古者亦有之,惜其心虽爱而目未之识矣。”许多人不藏铭文砚,是对铭文砚有着“十铭九假”的刻板印象。俞星伟认为,古之文人名家几乎无人不有题砚、铭砚之举,难道因为自身鉴识眼力不济就一概否定了吗?
在《春秋亭藏砚集》中,他从各个角度,从几十年的收藏经验出发讲述了自己如何收藏铭文砚的种种经历。即使此前一砚未藏过,一铭未读过,都能在此书中收获一个真正藏家的宝贵经验,甚至那些隐藏在砚中的高尚志趣,知己情谊,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