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从分裂到统一——法国为什么能成为欧陆霸主?
欧洲大陆的最西端,有一块三面临海的六边形国土,它是进出欧洲腹地的门户,也是连通北海和地中海的陆上桥梁。整体来看,法国周围都被山脉与海洋所包围,地缘格局也相对完整独立。55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使它成为欧洲的天然大国。
虽然在地缘结构上来看,法国的地缘潜力也算不错,但在古典时期,法国却长期处于分裂状态,甚至被南部的意大利人(罗马)两度入侵,被罗马统治长达500年,迟迟未能完成政治统一!
进入欧洲中世纪,法国依然长期处于高度分裂状态,君主权力受制。
从法兰克王国的奠基人克洛维一世算起,一直到卡佩王朝的创立者雨果·卡佩,王权的衰微不可阻挡,领主权力逐渐扩大,贵族离心倾向与独立性在逐渐加强。法国领土上存在着十多个大的封建公国和伯国,国王的实际统治中心只有王室领地的一点点地方,王室领地在法国全部领地中不过占十五分之一。全国到处小城堡林立,贵族们占堡称霸,不受节制。封建领主各自为政,甚至不承认对国王的臣属关系。大贵族向国王闹独立,小贵族也效仿向大贵族闹独立。
不过,随着欧洲历史进入中世纪后期,法国开始踏上了统一之路。英法百年战争(1337-1453)后,法国基本上实现了大一统。到15世纪末,最后几块贵族领地──勃艮第、比卡第、布列塔尼、普罗旺斯、鲁西永也并入法兰西王国的版图。
我们不禁要反问一句,为什么四分五裂的法国会在中世纪后期逐渐完成政治统一?
云石君认为,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得从以下几方面入手分析:
首先,生产力的发展,促进了人类的资源积累和技术进步,足以支撑其高效紧密交通网络的构建,使得各次级地缘板块之间紧密连接程度大大增加。
法国的地形变化多端,有连绵起伏的山峦,丘陵,也有辽阔宽广的平原。从地形图上看,法国的地势东南高,西北低,北部为巴黎盆地,中南部为中央高原,东南部有高耸的阿尔卑斯山,西南部有比利牛斯山,平原丘陵面积广阔。
古典时期,受限于人类落后的生产技术和生产力,各地之间由于自然条件的阻隔,尚不足以构筑高效紧密的交通网络,各次级地缘板块之间往来比较艰难,独立性较强。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以及人类的资源积累和技术进步,法国逐渐冲破了地缘屏障的梗阻,各区域之间的地缘关系较古典时期大为紧密,地缘板块间的界限逐渐消融,交流和互动也日趋增强,构筑统一政治、经济、文化体系的条件自然也就越来越成熟。尤其是西北平原,随着技术的成熟,开发程度大大提高,整合为一体的能力越来越强,足以支撑其高效紧密交通网络的构建。
要致富,先修路,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毕竟,交通是连接城邦的重要纽带,它的构建使得大宗货物在陆地上远距离运输成为可能。稠密的交通网络打破了各次级地缘板块互相隔绝独立的局面,相互之间的协作和联系得到了极大地增强,也有助于减轻由于政治分裂造成的分离主义倾向。
从海路方面来看,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和新航路的开辟,欧洲人真正走出了地中海的小圈子,并航向未知的大西洋,文明程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随着海外商路的拓展,使得欧洲大西洋沿岸的航海技术也逐渐成熟,这就使得法国临大西洋区域原先相对独立、彼此间难以交流的各独立板块能够通过海路连接,建立一定程度的联系,在日益频繁的经贸交流往来中增强政治和经贸互信,为后期的政治经济整合奠定了基础。
其次,商业的发展,需要尽可能的打破流通过程中政治的藩篱,也使得法国封建制向大一统逐渐过渡。
云石在前几节的文章中提过,中世纪以前,由于独特的地缘优势,地中海才是欧洲文明的核心,凭借着地中海波平浪静的水路条件,环地中海各国在商业贸易往来中获得了不少财富,其中又以希腊为最。通过商业贸易以及海外殖民,希腊聚集了大量的物质财富,最终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地中海贸易圈。
眼看着环地中海各国在商业贸易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利益,法国只能干着急。受阿尔卑斯山脉的阻隔,再加上自身生产力较落后,法国实际上处于地中海贸易圈的边缘地带,享受不到商业贸易带来的好处。
随着文明的不断发展,技术的不断进步,人类拓展生存空间、征服世界的能力也在不断提高。这种情况下,法国乃至整个阿尔卑斯北部地区的开发程度也得到了迅速提升。随着生产力水平逐渐提高和物质文明更加发达,人类的出行能力也不断提高,活动半径不断拓宽,商业交换的需求也在逐步增强。
另一方面,由于海外商路的拓展,欧洲从海外殖民地掠夺回来的资源大大增加,法国紧邻大西洋,自然从中获利不少。这种资源的增加,以及时代进步带来的技术成熟,使得法国北部积累了大量的物质财富。而分散独立的各邦国显然无法消化这么庞大的物质财富,只能通过商品交换的方式互通有无。在此过程中,法国各邦国就产生了对外交流的需求。
不同于自给自足的传统农业,商业是在跨区域的物质交换中获得利益,其产业链条较长,它需要跨区域的资源调配和整合,同时也需要广阔的内部市场来消化。而在此过程中,法国内部商业交换的需求也越来越强——这从需求面推动了交通体系的构建,并客观上增进了法国内部的融合与交流。更何况,商业的发展需要尽可能的打破流通过程中政治的藩篱,这也使得法国封建制向大一统逐渐过渡。
再次,随着巴黎盆地的崛起,法国形成了强势本部核心区,能够南压诸侯,西抗英国,将自己的辐射能力覆盖全法。
从地缘格局上来看,巴黎盆地可以说是法国的地缘核心区。但巴黎盆地也有一个劣势,那就是其地理位置偏北,对法国南方的辐射力有一定欠缺。再加上中世纪以前欧洲文明核心区主要在南欧环地中海一带,法国南部虽然自身的体量和自然禀赋不如北方,但凭着地中海贸易圈的辐射加持,在经济上与巴黎盆地的关联不紧密,能够积蓄出足够的本土力量来对抗巴黎盆地的法国中枢。西北面对大西洋时,法国中枢又要面对海峡对岸的英国的野蛮袭扰,自保尚且不暇,哪有足够的精力关注南方?在这种情况下,法国中枢对南方的辐射能力自然受限。
随着文明的不断发展和技术的不断进步,阿尔卑斯山北部的欧洲地区开始获得大的发展,文明程度和富裕程度逐渐提高。相较于法国南部多山,且受阿尔卑斯和中央高原阻隔的地缘劣势,巴黎盆地与波德平原可谓是一脉相承,(巴黎盆地算是西欧平原的延伸),能够更好的与中东欧商业交流沟通,进而获得商业能量的加持,不断增强自身的实力。
另一方面,随着外洋贸易,尤其是大航海时代的开启,欧洲人真正走出了地中海的小圈子,并航向未知的大西洋,文明程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在此过程中,传统的地中海贸易圈逐渐衰落,西欧沿大西洋板块崛起,法国南部失去了环地中海贸易圈的辐射加持,实力自然受损,相对于北部的优势正在被逐步抵消。
此消彼长之下,巴黎盆地积蓄出了足够的能量,能够南压诸侯,西抗英国,将自己的辐射能力覆盖全法,进而推动法国走向政治上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