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4:鲁本斯和他所在的佛兰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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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五世统治时期,尼德兰被划分成17个省并作为一个实体统一管理。尼德兰与西班牙的八十年战争爆发后,北方七省宣布独立,建立荷兰共和国,南方的其余省份继续由哈布斯堡家族统治。南尼德兰的这些省份又可划分成两大片区:西北部的佛兰德斯和东南部的瓦隆。佛兰德斯人讲荷兰语,瓦隆人讲法语,双方长期存在矛盾。有部电影叫《比利时国王》,就虚构了国王出访期间,国内的瓦隆人突然闹独立的故事。我们这篇要介绍的是一批诞生在具有优良艺术传统的佛兰德斯地区的著名画家,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一层的西半边展示的全都是他们的作品,其中最著名的当数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
鲁本斯是佛兰德斯最有影响力的巴洛克画家,在整个欧洲都有极高的声誉。他本人既是宫廷画家,又是外交官,深受各国王室的喜爱,曾为很多王室成员或贵族绘制过肖像。西班牙的腓力四世(Philip IV,1605-1665)和英国的查理一世(Charles I,1600-1649)都抢着授予他骑士称号。
这幅创作于1615年的《伊甸园》是鲁本斯与老扬·勃鲁盖尔(Jan Brueghel the Elder,1568-1625)合作完成的。老扬·勃鲁盖尔是勃鲁盖尔家族的重要成员,因其笔触细腻而被称为“丝绒勃鲁盖尔”;他爸爸是大名鼎鼎的老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 the Elder,1525-1569),擅以农村生活为创作题材,故被称为“农民勃鲁盖尔”;而他哥哥小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hel the Younger,1564-1638)因喜欢画灾难和怪诞形象,而被称为“地狱勃鲁盖尔”。
两位佛兰德斯绘画大师合作的作品结合了二者各自的长处。老扬·勃鲁盖尔负责整体构图,鲁本斯用相对粗犷的笔触先在左边绘制了亚当、夏娃、树、马和蛇;勃鲁盖尔则细致地画出其它动植物和右边的风景。鲁本斯将亚当身后的深色树叶画成十字架的形状,象征耶稣的命运,树叶间吊着一串浅色的葡萄则象征耶稣之血。
鲁本斯擅长画人,他的作品以肖像和祭坛画为主。这幅1616年创作的《老妇人和拿蜡烛的男孩》彰显出他极高的绘画技巧。画面中的老妇人看着前方,用手遮住略显刺眼的烛光,而她身后的男孩则探过身来准备点燃自己手中的蜡烛。鲁本斯对此作品的解释引用了古罗马诗人奥维德(Ovid,公元前43-公元17)的《爱的艺术》,敦促人们趁年轻美丽的时候抓住爱的机会,这样年老后回头看时才不会后悔。如果跳动的烛苗象征爱情的火焰,那么画中的老妇人也许忆起逝去的爱而不忍直视,而男孩则对尚未到来的爱充满期待。此画采用了卡拉瓦乔式的明暗画法和自然主义,17世纪初鲁本斯曾到罗马亲眼见过卡拉瓦乔(Caravaggio,1571-1610)的大作,并进行过学习和临摹。这幅画是被画在一块木板而非画布上的,并且一直未被出售,很可能是被鲁本斯作为范本给自己工作室中的学生研习参考用的。
鲁本斯画过很多大型祭坛画,通常他接到委托后会先设计出小幅的草图供客户定稿。1622年,他接到安特卫普圣母主教座堂的委托,为主祭坛绘制一幅圣母升天的祭坛画。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就是他设计的草图。最终的祭坛画于1626年完成,现在仍悬挂在教堂的主祭坛上。这幅草图足以让我们领略到画家构图的精妙,圣母从石棺中升起,在天使的环绕下飞向天堂。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螺旋上升的动态效果,充分显示出巴洛克艺术华丽与动感的特点。
介绍鲁本斯的作品当然少不了肖像画,这对夫妇是鲁本斯第二任妻子伊莲娜·福尔蒙(Hélène Fourment,1614-1673)的姐姐克莱拉·福尔蒙(Clara Fourment,1593-1643)和她的丈夫彼得·范·赫克(Peter van Hecke,1591-1645)。此画绘于1630年,那一年鲁本斯迎娶了伊莲娜·福尔蒙,这两幅画也是给妻子姐姐和姐夫最好的礼物。
与伦勃朗一样,鲁本斯在他居住的城市安特卫普也有一座豪宅,并且招收了不少学生,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安东尼·凡·戴克(Anthony van Dyck,1599-1641)。凡·戴克尚未成年便在鲁本斯的工作室中崭露头角,鲁本斯曾指着19岁的凡·戴克对旁人说:“这是我最好的学生。”1621年,凡·戴克前往意大利游学,一去就是六年。下面这幅肖像画是他1627年回到安特卫普后画的,画中人物是安特卫普的布商皮特·史蒂文斯(Peeter Stevens,1590-1668)。
凡·戴克的肖像画在当时很受欢迎,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能把人画得比实际更漂亮更优雅。也许正因为如此,皮特·史蒂文斯在1628年与安娜·维克(Anna Wake,1605-1669)结婚后马上又请凡·戴克为他的新婚妻子画了一幅同样大小的肖像,这样夫妻二人的画像就可以挂到一起了。可不巧的是,他的那张画人物是冲左的,于是只好将他妻子画成朝右的,但这样就必须把他妻子的画像挂在左边,才能避免二者背对背,而当时夫妻画像悬挂的传统是男左女右。这也就是我们今天在展室中看到此夫妻肖像挂法与别人不同的原因。
鲁本斯14岁开始学画,他的首位老师是安特卫普的风景画家托拜厄斯·维尔海特(Tobias Verhaecht,1561-1631)。维尔海特把自己的儿子也培养成画家,名叫威廉·范·海特(Willem van Haecht,1593-1637),因为范·海特从小向父亲学习绘画,所以论辈分应该是鲁本斯的师弟。范·海特最擅长的是绘制藏画室,这在当时艺术繁荣的安特卫普也是一种时髦题材,相当于画商的宣传画。
这幅《阿贝列斯画坎帕斯普》是范·海特1630年的作品,画面中的大画室挂满了当时绘画市场上的热门作品,包括佛兰德斯、德国和意大利的名画,比如画面最上方左二就是提香的经典名作《为丘比特蒙住双眼的维纳斯》,而它旁边的雕像则是《望楼的阿波罗》。画家还巧妙地为这间藏画室虚构了一些故事性,他在画面下方通过人物描绘出一个古代的传奇故事。
传说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公元前356-公元前323)有个妃子叫坎帕斯普,他命宫廷画师阿贝列斯给爱妃画像(此画表现的便是大帝观看画师作画的瞬间)。当亚历山大大帝看到阿贝列斯最终画好的美人像时,不禁惊叹道:“这幅画像如此之美,已经可以取代我的爱妃了。”于是他将坎帕斯普赏赐给阿贝列斯,以真人交换了画像。画家们常常用这个故事表现艺术高于自然的命题。其实如果对亚历山大大帝的生平略知一二的话,就不难发现这位驰骋疆场的雄壮男子,对女人根本没有兴趣,也难怪他会如此慷慨。若是换做他的男宠,估计就不会这样了。
雅各布·乔登斯(Jacob Jordaens,1593-1678)是佛兰德斯另一位优秀画家,他的老师亚当·范·诺尔特(Adam Van Noort,1561-1641)也是鲁本斯的老师之一,因此他亦可算作鲁本斯的师弟。在鲁本斯去世、凡·戴克远赴英国后,他成为安特卫普最重要的画家。甚至不夸张地说,他在安特卫普是鲁本斯之后唯一能接下大型画作委托的人。这幅《牧羊人的崇拜》完成于1617年,画中的圣母玛利亚怀抱小耶稣,丈夫圣约瑟在她身后举着烛火将圣婴照亮,牧羊人深情地望着酣睡中的圣婴。画家为我们呈现的视角距离圣母子很近,仿佛我们也是挤在人群中的一员,并且挤至前排看到这一切。这幅画的光影效果显现出卡拉瓦乔对乔登斯的影响,但是与鲁本斯和凡·戴克不同,他从未去过意大利,甚至都没怎么离开安特卫普。他对卡拉瓦乔风格的学习很大可能是受鲁本斯的影响。乔登斯对这幅画的构图和艺术效果非常满意,先后画了至少7幅同样的作品,如今分布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博物馆和美术馆中。
除了宗教、肖像、历史这些主流题材以外,佛兰德斯也有风景、静物等其它题材作品。不过由于佛兰德斯还处在王权和天主教会的统治之下,这些题材的作品并未像荷兰共和国那么广泛和纯粹。保罗·布利尔(Paul Bril,1554-1626)出生在安特卫普的一个绘画世家,父亲和哥哥都以绘画为生。他在21岁时前往罗马学习,此后的一生都在那里发展,曾先后为几任罗马教宗服务。这幅《圣哲罗姆和山景》虽然以风景为主,但引入了宗教内容。画面左下角的圣哲罗姆正在独自祈祷和忏悔。画家在此画中运用色彩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由近及远的纵深空间,近景采用棕色、远景为蓝色,中间用绿色过渡,非常具有层次感。
克莱拉·佩特斯(Clara Peeters,生卒年不详)是佛兰德斯少见的女画家,有人说她是17世纪佛兰德斯最著名的女画家,但实际上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荷兰共和国度过,因为在那里女画家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她选择了在荷兰比较受欢迎的“早餐”题材作为主攻方向,而且确实画得不错。这幅早餐画绘制于1615年,画中的奶酪、面包、杏仁和椒盐脆饼条都表现得栩栩如生。仔细看,她在餐刀的侧面留下了自己的签名。不仅如此,她甚至在这幅画中刻画了自己的形象。在陶罐上方的金属盖上,隐隐地能看到一个女人的面孔,那就是画家本人。
就在我们即将离开这片展区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门上方的“浅浮雕”原来不是大理石浮雕,而是一幅平面的画。太令人惊叹了,因为不变换角度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读过介绍才知道,原来它是安特卫普的马丁努斯·约瑟夫斯·希拉茨(Martinus Josephus Geeraerts,1707-1791)绘制的纯灰色画(grisaille)。这种绘画手法就是利用单一颜色的不同明暗效果模仿大理石浅浮雕,在室内装饰上达到以假乱真的结果。
这一幅名叫《秋天的寓言》,刻画的是五个小天使,分别拿着苹果、梨子和葡萄等,有个小天使还在饮酒。这些果实代表了秋天丰收的景象,同时秋天也是葡萄压榨的季节。
这一幅叫《玩耍的小天使》。六个带翅膀的小天使在云朵中淘气地摆弄着各种物品,下面的一个甚至打碎了其中的一件。强烈的明暗对比使这件作品更为立体和逼真,由于此类画通常都嵌在固定的墙面上,可以根据其所在的位置确定光影的方向,而且一般它距离观众都有一定距离,不注意的话很难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