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日月
【一日】
在火车上一觉睡醒,抵达向往已久的西宁。
我很早之前就料到,这会是一场无比随心的旅行,哪儿黑歇哪儿。
出了火车站,右侧就是旅游汽车站,买了张到日月山的汽车票,听着歌儿就出发了。叫我不太舒服的是,是谁之前告诉我青海很冷?我带了毛呢大衣,流了一身汗。
并没有进日月山景区,只是在起伏的山脉走动、拍照。厚着脸皮搭上了一对看似靠谱的情侣的车,请求他们把我带到黑马河。他们欣然同意,感谢他们的善良。于是这一天的行程就是:西宁——日月山——倒淌河(差评)——青海湖——黑马河。
青海湖像一滴巨大的蓝色的眼泪。荒草萋萋、漫山遍野,我竟爱上了这荒芜的秋色。夜里住在黑马河牧民家开的客栈里,买了一个床位,和另外四个天南海北的女孩子挤在一起。举着牙刷排队用公共洗手间,气温低到令我颤抖,可看高原的皓月当空,也是值得的。
这一天是中秋节,月亮其实并不那么美,散步也是为着一种固有的仪式感。只是包车司机走哪儿都跟着我,而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的。
【二日】
早晨被冻醒来,天还没亮。洗漱完,客栈的老板说:“从那个巷子走出去看日出吧。” 我这才意识到,我在草原上睡了一夜,昨晚抵达时夜太黑根本无从知晓。从铁栅栏钻过去,是一大片牧场,湖面在晨曦下隐约闪着光,耳边是Gérard Darmon的Gena and John。也就是低了个头的工夫,太阳一下子弹跳出了地平线,人们齐声欢呼,我发自内心地笑了。
搭了媒体单位的车去茶卡盐湖,海拔越来越高,我任何反应都没有。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路,司机指着右侧说:那就是柴达木盆地。
荒无人烟的心悸。这一路的景致荒芜令人生畏,从文明世界探出头来瞥一眼,想知道山里是否也会在夜里亮起星点灯火,守灯的人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说着无人能懂的语言,成了平行世界里的一种传说。
茶卡盐湖的游客络绎不绝,姑娘们穿着淘宝上买来的同款红裙子。景区大门口民族风披肩看得我眼花缭乱,毫无新意。我尴尬地看着下湖摆造型拍照的人们,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厌恶,可我不也是打搅这方净土的一员吗?我尽量避开人潮,目及之处是水天相接的地方。幸好,人们不能走到那里去。想到这,竟又多出一丝欣慰。
返程的路上,途径金沙湾,整片沙漠仅有七八个人在走动。海拔3223米,在这样的高处,目睹了一场落日。于是,一天之内,日出,夕阳,不经意的完整。
彼时天未黑透,我们依然在路上。车子往东驶去,翻山越岭,不经意间的一回头,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在远空,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临出发前和L说:“我要去海拔高一些的地方看月亮。” 淡蓝色辽阔的天空,暮色四合,起伏的山脉,金黄、冷清的月亮,一辆急着离开的车,如一切不能挽回的样子。
眼前的一景,是一份礼物。这样的馈赠令我心怀感激,就是在为这样的旅途心动着。
到西宁很晚很晚了,在酒店放下行李,出门吃夜宵,月亮仍在,看着我,温柔地。炒米饭、烤肉、酸奶,一股脑儿下肚,听着歌儿、心满意足地散步回去。
有人发了条微博:“我基本不在节假日出游,因为别人上班上学的日子,我都在旅行。”
底下有人评论道:“哦,我记得去年还是前年你还在哪哪过年来着。”
他回复说:“去年是在北海道,前年在台湾环岛,大前年在圣托里尼,大大前年在巴黎,下一个春天将在柏林看电影节...很孤独,但不让我孤独我会痛苦。”
大抵就是这样为了不痛苦而宁愿忍受孤独的旅行、出走,看流逝的风景,忘记无尽的时间。
【三日】
在西宁逛吃逛喝一整天,忽然想起前晚在黑马河吃的坑锅羊肉,那股热腾腾的香辣实实在在地令人感动,燃烧进灵魂深处。这样的好胃口,很久没有过了。可能是在家时不常走动,坐沙发上,坐椅子上,一坐就是好几小时。这一出门儿,居然把我的胃口走开了。
下午去了南山公园,甚是感到无趣。站在山顶看眼下的城市,满目荒凉。人们精心打造的城市空间,那一刻在我眼里,居然显得那样粗糙丑陋,令人沮丧。这和去年夏天在首尔爬过的南山有着迥然不同的感受。
直到误入南山林卡,转动经筒走过那条无人的路,就这样突然愿意接受生命里一切好坏无常。经幡在风中鼓动,僧人坐在阳光底下,两位慕名而来的游客说要点灯。
旅途以这样平淡的方式结束。上了火车,西宁清新的空气都已在身后。我为了避免矫情与泛滥的感慨,一连看了三部电影。再放下手机,就不知身在何处了,恍如隔世,像是这趟忽明忽暗的旅途并未真正地发生过。
这么多年你还在不停奔跑,眼看着明天依然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