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苦香

苦香

◎ 朱成玉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茶，红色的，好像一个个火柴杆。不，确切说是烟色的，大概是什么花，可是又没有花香，是一种清淡得有些苦的香气。

老头告诉我，那是海南的苦丁茶。

他只卖这一种茶叶，外加几味草药，还有一点柠檬片儿。他把这些装在一个破旧但是干净的兜子里，背在后肩上，如果不叫卖，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在卖东西，只以为他是过路的。

他就那么颤颤的一路走过去，欢快的叫卖声听起来像在唱歌，茶香就钻进了人的鼻孔。

那老头儿的脸就像翻卷的茶叶儿，一道道的纹路，筛着早上的阳光，他每天会选择一个角落蹲下来，隔了很久才会叫卖一声，声音不大，却是欢快的。茶香诱人，我走过去，接着又有几个老头儿走过去了，都是奔着那茶香去的。

渐渐地，他那里热闹起来了，很多人买走了他的茶叶，很多人买走了他的柠檬片，很多人买走了他的草药。

他的兜子空了，茶香还在。

我们和他道别，他说，明天还来，只要还能走得动。我知道，只要他还在，就依然会听到他仿佛唱歌般的叫卖声。

后来听老人们说，这卖茶的老人是个鳏寡，年轻时就死了老婆，连个后代都没有。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着。慢慢地，把自己熬成了苦丁茶。那些苦难让他的人生，多了一些苦香。

可他并不显得多么悲苦，每日里一边卖茶，一边和老人们天南海北的闲聊，时不时地爆出一串爽朗的笑，于是我知道了，那笑声，便是他藏起来的茶香。

茶香是藏不住的，芬芳了自己，也愉悦了很多人。

以苦为香，我想，这是只有经历过大苦之人才能品悟的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