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诗社】《匡天龙 散文三则◎ 回忆童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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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酿的桂花酒
匡天龙
孩提时代,我家禾场晒场的一角栽了两株金桂树,花开时节,桂树枝丫间一片金黄,空气中弥漫的甜甜桂花香,一直飘到村口,飘到村头,飘到村尾。母亲在桂树下铺上了被单,微风起处,花落无声,被单上便是金黄色的一片。几天下来,就能收获一大堆的桂花。洗净蒸透,放在太阳下晒成金灿灿的干桂花。
西风起时,母亲便忙着做甜酒酿尝鲜了。新脱谷的糯米,粒粒饱满,洗净浸泡一夜后,在蒸屉里垫上纱布,放入铁锅上隔火蒸,不多久,雾气腾腾的柴灶间溢满了糯米的清香。此时,母亲守候在灶间,一刻也不敢离开,火候到了,立即揭开锅盖,将蒸熟的糯米饭倒入竹匾筛中冷却。差不多半温半凉时,撒上一把晒干的桂花,拌入捣成粉末的酒曲,再一捧一捧地装入陶瓷缸中,四周轻轻用手撸平,中间挖上一个凹槽,浇上一点温水,盖上蒲草盖,用棉被严实地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藏在阴凉处密存。
要不了几天,一股诱人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我循香而去,偷偷地掀开蒲草盖,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过几天,妈妈做桂花甜酒酿圆子。”不知何时,母亲站到我身后,轻声地说。
一碗桂花甜酒酿,拴住了多少人的乡愁。时至今日,我依旧怀念那些桂花酒酿飘香的岁月。只是如今母亲年事已高,无力再去收拾那些飘落的桂花,一如我无法拣拾远去的童年。
母亲总是说:“种庄稼一季子,娶媳妇一辈子。”母亲确实把种庄稼看成一件顶大的事。家里有六块地,因土质和水浇条件不同,每年都要根据情况种五六样庄稼。母亲给不同的庄稼取着不同的名字。可母亲从来不告诉我们给这些庄稼地取了什么名字。她只是自己偷偷地叫。有次我去给母亲送饭时才偶然听到,其中有一块庄稼地的名字和我的小名一样。原来,母亲把对我的爱倾注到了庄稼上。看着母亲被雨水泡得发白发胀的双脚,被泥土中的杂物刺出的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母亲一头的白发和一脸苍老的皱纹,抚摸着母亲因日积月累操劳而变形的双手,我深深地自责与内疚:有时,我觉得自己竟然不如一株庄稼。都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庄稼回报母亲以收成,我又回报了母亲什么呢?
庄稼不吃昧心食,你在它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它就回报你多少。这句话是母亲说的,母亲也是这样做的。母亲几乎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庄稼。除儿女之外,母亲最亲近的就是高粱大豆。她给一茬茬的庄稼追肥、捉虫、理苗、锄草,像打扮出门上学的儿子和上轿出嫁的女儿,满眼的温柔,一脸的慈祥。
每到庄稼收获的季节,母亲总是一拖再拖,直到邻居的庄稼都快收完了,母亲还要让庄稼再长几天。我知道,母亲是不忍心把明晃晃的镰刀往庄稼身上砍呢。等到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之后,母亲会给庄稼再捉一次虫,再锄一次草。懂得母亲心思的邻居有时会开着玩笑说:“你就差点给它做身新衣裳,梳头戴花了。”母亲会默默地点一下头,并偷偷地把告别的泪水滴在曾经风雨同舟的庄稼上。
“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天渐寒,喝杯桂花酒,散寒暖胃,怡情养性,不亦乐乎。
酿桂花酒,图省事的可将树上的桂花采集,暴晒一两日,打几斤白酒浸泡封存,十天半月后,即可开瓶饮用。其色淡黄,其味淡香,轻酌慢饮,别有风味。讲究的人家,选仲秋时节盛开的金桂作原料,用糯米配制酿造,土封在陶瓷酒瓮中。等开封之时,香从坛出,沁人心脾,直让人未饮先醉。米酒陈酿而成的桂花酒,色泽金黄,芳香浓郁,且酸甜可口,是佐餐之佳品。
桂花味辛性温,泡酒饮用,可化痰散瘀,祛风御寒。天寒的日子,饮用一杯桂花酒,自有一股暖意。不仅如此,据传桂花酒还有“饮之寿千岁”的功效。汉时,桂花酒就被用做祭祖拜神的佳品,祭祀毕,晚辈要向长者奉敬桂花酒,以祝长辈“寿千岁”。听过一首打油诗:“月宫赐桂子,奖赏善人家。福高桂树碧,寿高满树花。采花酿桂酒,先送爹和妈。”读来甚是有趣。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李清照把桂花夸作花中一流,桂花酒也当可为酒中一流。那金黄的色泽分明浸入了人间的真情,那黏稠的液体当是掺入了尘世的酸甜,饮之,情爽气朗,透体通泰。
朋友,天凉身寒时,请君饮一杯桂花酒吧。
匡天龙,笔名流沙江河。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76年中秋节生人。湖北省荆州市监利县洪湖镇汴河街道匡家祠堂村人,有著作多部。现在是广东省广州市金火学校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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