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法务满意的尽调报告原来长这样
企业在开展投资并购等重大项目合作前，为全面了解目标公司的情况，保障商业活动合理有效进行，通常会对目标公司进行法律尽职调查。由于法务人员往往需要处理大量的日常法律事务，加之专业限制、风险隔离等原因，因而很多企业会聘请外部律师开展法律尽调工作。在律师将法律尽调报告提交给企业法务人员时，法务人员需要对报告进行审核，审核通过后的尽调报告方能作为企业决策依据。
那么，一份令法务满意的尽调报告是什么样子的呢？
01
适用法律正确，风险评估专业
也许有人会说，律师作为法律专业人员，正确理解及适用法律是最基本的专业素养。然而，在笔者与律师的合作过程中，经常会发现有律师在这一问题上出现错误。一份法律尽调报告洋洋洒洒几十页，甚至上百页，若是出现一处法律适用错误的问题，将会影响法务对律师执业能力和律所专业水平的评价。
举例说明：
2020年2月初，目标公司A将工业园区房产出租给B作为超市经营，B在承租房产后进行了装修。由于园区总体规划变更，B拟用作经营超市的房产将被统一规划为园区培训中心。A提出解除租赁合同，B公司迟迟不同意，并拒不交还房产。A公司单方通知B公司解除租赁合同。律师的出具尽调报告认为：A公司单方通知解除合同的行为违约，应当慎重选择与B公司解除租赁合同。
案例中由于园区规划变更的原因，A公司与B公司之间的租赁合同无法继续履行，若不允许A公司解除租赁合同，则陷入合同僵局之中，不利于事情解决。“法律不强人所难”，关于此问题，最高人民法院在2019年11月颁布的《九民会议纪要》第48条作出明确规定，允许违约方通过起诉方式就请求解除合同，若判决解除的，违约方应当承担的违约责任不因合同解除而减少或免除。
显然，该条文的规定适用于本案的情形，律师审慎的表述应当为按照《九民会议纪要》的规定，建议在股权转让合同签署前，由转让方督促A公司通过起诉方式解除与B公司的租赁合同，若合同解除，A公司将按照合同约定向B公司承担违约责任。若按照律师原尽调报告中的表述，目标公司将难以解决租赁合同解除的问题，将可能对收购方的投资决策产生影响。
法律尽调报告是律师输出的产品，不能准确适用法律、专业评估风险的话，就如同产品出现了根本的质量问题，将动摇客户信赖的基石。律师应当时时关注法律的更新，准确解读和把握相关规定，这样才能在应对具体法律问题时做到游刃有余。
02
体例结构清晰，重点问题突出
一份完整的法律尽调报告通常包含目标公司的基本情况、主营业务及其合法性、公司治理情况、重大资产、所投资项目的基本情况、重大合同、诉讼仲裁及劳动人事情况等内容。很多律所出于专业化和便捷化的需要，都制定了自身的尽调报告范式文本。然而律师的法律尽调报告不应该是这些内容的简单堆砌。应当结合客户的收购目的、项目的具体特征等梳理尽调报告的关注要点，并尽可能直观呈现给客户。
笔者认为，让法务满意的尽调报告应当做到体例清晰，重点突出。
结构性思维是法律工作者必须具备的思维方式，面对纷繁复杂的法律事实、卷帙浩繁的法律规定，律师必须要学会抽丝剥茧，提炼最关键的信息，并围绕关键信息开展法律分析。
推及到法律尽调报告的制作上，道理亦如是。一份结构清晰的尽调报告除了律所格式化的序言部分，还应当包含如下三个组成部分：摘要、正文和期后事项说明。
摘要是对报告中披露的法律风险中相对重大的法律风险进行重点的说明及对项目的整体法律评价。客户的项目投资决策层通常非法学专业背景的人员，在短时间内从长篇累牍的尽调报告中提取对项目并购有重大影响的法律风险往往存在一定难度。律师在正文之前以摘要的形式对需要重点关注的法律风险进行提炼，并依据专业判断标示出风险等级，能帮助客户直观地了解项目存在的主要法律问题。在对重大法律风险进行揭示后，还应当在摘要末尾对项目进行整体法律评价。
正文是对目标公司的情况进行全面的披露。报告需要以目标公司所处的行业、所经营的业务实际出发，关注一般法律尽调所需调查事项之外的特有事项。以新能源项目并购为例，收购方看重的是出让方手中的项目批文，而转让方一般为地方中小型企业，他们虽能够利用当地的资源取得批文却往往无资金实力开展项目建设。若开展该类项目的法律尽调，就需要重点关注股权并购是否涉及转让批文的法律风险。
期后事项说明是指在尽调基准日之后至报告正式定稿前，对目标公司有关事项的补充说明。在律师出具法律尽调报告初稿后，客户会依据项目实际情况组织开展集中评审，因此往往会存在一定的时间差，加之评审后，对某些需要进一步确认的问题也需要律师补充说明。期后事项说明能反映律师的工作轨迹，也能让客户对所调查的法律事项的变化情况有更全面地把握。
03
风险措施对应，体现闭环思维
“闭环思维”是由美国质量管理专家休哈特提出，强调“计划——执行——检查——行动”的管理理念，这一理念从互联网产品设计领域推及到企业管理的方方面面。一份令法务满意的尽调报告也应当贯彻“闭环思维”，围绕“法律事实——法律规定——法律风险——解决措施”展开论述，确保对法律事项的分析形成完整闭环。
笔者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谈谈何为法律尽调报告中的“闭环思维”：
1.法律事实与法律风险、法律建议对应
比如法律尽调报告中揭示目标公司可能于本年度辞退一部分员工，但未对此作进一步分析。若受让股权后，目标公司与员工的劳动关系尚未清理完毕，则可能对收购方造成损失。因此，尽调报告应当分析目标公司辞退员工可能产生的法律风险，并在法律建议部分要求转让方对劳动关系问题作出承诺，股权转让后，目标公司因转让前行为发生劳动争议的法律责任由转让方承担。
仅揭示法律事实而不提示法律风险，或者仅提示法律风险而不给出法律建议将会使客户无所适从。
2.法律风险要点提示全面，不留风险空白
这里以租赁集体用地从事项目建设为例，谈一谈法律风险要点提示全面的内涵。
某项目涉及1000亩集体用地，由甲村村委会与目标公司签署《土地租赁合同》，租赁期限为30年。此时在评价目标公司用地手续是否合法性方面至少要关注以下问题：
（1）出租主体的合法性
村委会是否为《土地租赁合同》的适格签署主体？这就涉及到租赁方式的问题。若村委会现将土地发包给村民经营，再由村民委托村委会以租赁方式将经营权流转给目标公司，则需要村委会出具村民的授权委托书，以判断村委会是否具有合法的出租权源。
（2）出租程序的合法性
与前述第1个问题相关，若村委会直接将土地发包给目标公司经营，由于目标公司非该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则需考察该发包行为是否按照《农村土地承包法》履行村民民主程序并报乡镇人民政府批准。
按照法律规定，土地经营权流转期限为五年以上的，未向登记机构申请土地经营权登记的，不得对抗善意第三人。本项目租赁期间超过五年，尽调报告应当对未登记的法律风险予以评价。
（3）租赁时间问题
《合同法》规定，租赁合同的期间最长不得超过二十年，本项目租赁合同期长达三十年，尽调报告应当披露租赁合同超期所面临的法律风险，并给出解决建议。
（4）租赁合同的履行情况
截至基准日，目标公司是否按照租赁合同的约定给付租金，若存在欠付租金的情形，存在何种法律风险？
上述示例是为了说明针对一个法律事实，律师应当全面分析其中的法律风险，从宏观处着手，到微观处检视，若遗漏其中任何一项，导致风险披露留白，将可能给收购方造成损失。
03
力求“合理审慎”，表述精准到位
合理审慎要求律师在开展法律尽调时应当对所获取的信息审慎核查和验证，不能仅凭目标公司或转让方的单方资料或陈述就作出判断。
律师开展法律尽调工作需要采取多种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要求目标公司提供资料、前往有关政府机关查询、走访相关人员等。项目进场通常都有一定的时间限制，在有限的时间内调查清楚所有信息存在客观难度，因此若在将尽调报告提交客户时，仍不能对有关事实完全核实清楚的，应当如实说明情况，并明确下一步工作开展的计划。相关文件若无法获得交叉验证的，应当说明清楚该文件的来源，以便客户做出准确判断。
“闭环思维”是个相对的概念，无法通过类型化列举穷尽所有类型。笔者认为，律师的尽调报告若能符合以上几项原则，便能基本做到内容前后呼应，逻辑自洽了。
企业法务人员具备法律专业知识，对自身企业所从事的并购项目通常较为了解，对相关业务需关注的法律风险已形成基本的认知。因此为减少与法务之间的沟通成本，提升沟通效率，律师应当了解客户单位开展的相关业务，以确保不存在法律适用错误为基础，在尽调报告的体例结构、内容全面准确等方面多加注意。一份高质量的法律尽调报告是律师智慧的结晶，更是执业能力的最直观的体现，通过具体并购项目建立起信赖，会为与客户的长期合作打下牢固的基础。
蒹葭苍苍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法学硕士，深圳某上市集团法务。十年法务工作经验，曾供职互联网行业、房地产行业。擅长合同审核、投资并购领域法律事务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