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一个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上卷 第三十六回 第九节:

【原文】

一日,宝玉因各处游的烦腻,便想起《牡丹亭》曲来,自己看了两遍,犹不惬怀,因闻得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子中有小旦龄官最是唱的好,因着意出角门来找时,只见宝官玉官都在院内,见宝玉来了,都笑嘻嘻的让坐.宝玉因问"龄官独在那里?"众人都告诉他说:“在他房里呢。”宝玉忙至他房内,只见龄官独自倒在枕上,见他进来,文风不动.宝玉素习与别的女孩子顽惯了的,只当龄官也同别人一样,因进前来身旁坐下,又陪笑央他起来唱"袅晴丝"一套.不想龄官见他坐下,忙抬身起来躲避正色说道:“嗓子哑了.前儿娘娘传进我们去,我还没有唱呢。”宝玉见他坐正了,再一细看,原来就是那日蔷薇花下划"蔷"字那一个.又见如此景况,从来未经过这番被人弃厌,自己便讪讪的红了脸,只得出来了.宝官等不解何故,因问其所以.宝玉便说了,遂出来.宝官便说道:“只略等一等,蔷二爷来了叫他唱,是必唱的。”宝玉听了,心下纳闷,因问:“蔷哥儿那去了?"宝官道:“才出去了,一定还是龄官要什么,他去变弄去了。”

宝玉听了,以为奇特,少站片时,果见贾蔷从外头来了,手里又提着个雀儿笼子,上面扎着个小戏台,并一个雀儿,兴兴头头的往里走着找龄官.见了宝玉,只得站住.宝玉问他:“是个什么雀儿,会衔旗串戏台?"贾蔷笑道:“是个玉顶金豆。”宝玉道:“多少钱买的?"贾蔷道:“一两八钱银子。”一面说,一面让宝玉坐,自己往龄官房里来.宝玉此刻把听曲子的心都没了,且要看他和龄官是怎样.只见贾蔷进去笑道:“你起来,瞧这个顽意儿。”龄官起身问是什么,贾蔷道:“买了雀儿你顽,省得天天闷闷的无个开心.我先顽个你看。”说着,便拿些谷子哄的那个雀儿在戏台上乱串,衔鬼脸旗帜.众女孩子都笑道"有趣",独龄官冷笑了两声,赌气仍睡去了.贾蔷还只管陪笑,问他好不好.龄官道:“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是弄了他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贾蔷听了,不觉慌起来,连忙赌身立誓.又道:“今儿我那里的香脂油蒙了心!费一二两银子买他来,原说解闷,就没有想到这上头.罢,罢,放了生,免免你的灾病。”说着,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把将笼子拆了.龄官还说:“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太太叫大夫来瞧,不说替我细问问,你且弄这个来取笑.偏生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病。”说着又哭起来.贾蔷忙道:“昨儿晚上我问了大夫,他说不相干.他说吃两剂药,后儿再瞧.谁知今儿又吐了.这会子请他去。”说着,便要请去.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瞧。”贾蔷听如此说,只得又站住.宝玉见了这般景况,不觉痴了,这才领会了划"蔷"深意.自己站不住,也抽身走了.贾蔷一心都在龄官身上,也不顾送,倒是别的女孩子送了出来.

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痴痴的回至怡红院中,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宝玉一进来,就和袭人长叹,说道:“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袭人昨夜不过是些顽话,已经忘了,不想宝玉今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疯了。”宝玉默默不对,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不可十分妄拟.

【端木持易见解】

曹操生擒吕布以后,一并把陈宫也俘虏了,陈宫救过曹操的命,却离开曹操跟了吕布。曹操想挽回他,让陈宫回到自己身边,可是,陈宫不愿意,昂首赴死了。曹操很难过,电视剧里,他凝望陈宫背影的神色,在我心里久久难以忘却。还有关羽,曹操对他的爱惜之情,发自肺腑,溢于言表,可惜他还是离开了。

教员与萧子升在1918年共同创立了新民学会,萧子升还担任过学会的总干事。后来新民学会发生危机,萧子升力主保存新民学会,并以无政府主义作新民学会的指导思想;而教员则主张解散新民学会,先进青年可以加入共产党和社会青年团组织。由于意见不和,信仰不同,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最终分道扬镳。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教员与贺大姐相识相爱相伴长征一路,却在到达延安以后,1937年底,贺子珍终于把娇娇托付给保姆,收拾起简单的行李,匆匆地离开了延安,奔赴西安。从此二人分道扬镳。教员多次挽留,并请她回来,可惜,她就那样走了。

至真至诚至爱至情,也不是一定能够打动人的,别人也不一定能够认同和接受。这才是世间的真相啊!

宝玉在没有遇到龄官以前,他是不晓得的。他以为只要有情有义,有圣有仁,天下人就必和他亲近,必和他玩,必喜欢他的。遇到龄官,他才知道,原来世界并不是这样的。世界并不是尽围绕他宝玉转圈圈的,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他,都离不开他似的。他才知道,这个世界,离了他地球照样转的。不是所有人都为他流泪,为他歌唱,为他而生的。别人也有自己的天地,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意志。他第一次知道了,世界并不是以他为中心的。

每个人都是有“墙”的,都是有边界的,都是有底线的。有的地方,就是凛然不可侵犯的。

以最至诚至真至爱至情,人家都不一定要接受,更何况,像荣国府这样画圈圈,“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让人像“那个雀儿在戏台上乱串,衔鬼脸旗帜”一样,“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人呢?也有爷爷奶奶父母亲在老家,你们拿人家的子女关在厂里,早九晚五的忍得,给你们做牛做马,自以为掌握了人家的命运,人家就要为你流泪,为你卖命。哪里晓得世界上有龄官这样的人,岂是你们关的住的?

资本家地主老财老板们,估计和宝玉一样,以为天下尽在其手,天下人都该对他们感恩戴德的。这真是“管窥蠡测”了。管窥蠡测意思是指从竹管里看天,用瓢测量海水,妄自尊大,自不可得。给人家一个胡萝卜,就指望人家给你拉一天磨。对人家一丁点“鸟情思”,就指望人家为你泪如雨下。岂不是贪天之功为己有,痴心妄想吗?

人生啊,哪有什么如天之恩,似海之情?

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是: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到老了,大约才会明白,“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才会明白,“其实并没有改变世界,只是改变了北京郊区的几个地方”;甚至连这几个地方都没啥改变,人连自己都很难改变,还妄谈什么改变世界呢?这正如鲁迅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马克思说,“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谋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我们就不会被任何重负所压倒,因为这是为全人类所作的牺牲。那时,我们感到的将不是一点点自私而可怜的欢乐,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并不显赫一时,但将永远存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我想,他大约也和宝玉一样,寄希望于有人葬他,有人为他洒泪。

现在,我觉得,不能抱这个虚妄的幻想。也不应该指望别人埋葬我们,为我们洒泪。如果那是我们的事业,我们就应该为之献出我们的绵薄之力,我们就应该像水滴汇入大海,我们就应该默默的牺牲和奉献,不能因为牺牲而让别人流泪,不能因为奉献而求别人报恩,因为,我们自己所做的,正是我们自己所求的;我们自己所牺牲和奉献的,正是我们自己所得的。

为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而生,而战,而死,生有何哀,死有何苦?又何必需要回报,何必需要埋葬,何必需要眼泪?

只有这样,我们才配得上,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就像真正的爱情,那里需要回报,需要眼泪,需要感恩?

爱,就是奉献。

奋斗一生,奉献一生。

为我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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