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瑜 | 滇池水域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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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池,在云贵高原是最大的湖泊,承受上游各河流域2866平方公里的来水,汇为巨浸,起着来水和泄水的调节作用。环湖农田和湖里水产以及湖面航运,自古以来被人们利用,对这地区的社会经济是很有关系的。这个湖的水位及容积,不断变化,即水位由高而低,容积由大而小,是由于自然的作用,也由于人工所造成。其变迁的情况,从遗迹及历史记载来考究,便可知其大概。
现在的滇池水域,南北约32公里,东西平均约10.5公里,湖岸线最大长度为180公里,水最深约8公尺,一般为二至五公尺;水位在海拔1886.1公尺时,面积约为330平方公里,水体积约为15.7亿公方;若水位在1884.3公尺时,水面积约为288平方公里,水体积约为10.2亿公方,其调节容量为5.5亿公方。但历年水位和水体的变化幅度相当大,其最高水位曾达1887.9公尺,最低水位曾到1883.9公尺,相差至3.19公尺。在一年之内,水位相差最大数2.28公尺,容量差7.02亿公方,水位相差最小数0.89公尺,容量差2.77亿公方:一般为水位差1.9公尺,容量差5.95亿公方,调节水量大致如此。
滇池来水,一为接受降雨量,一为河水流入。在滇池地区,雨量最大年降雨达1547.5公厘,最小年降雨只562.7公厘,一般年平均雨量1070公厘。湖面每年受到的雨水,可以有2.64亿至3.15亿公方。又流入滇池之水,最大者为盘龙江,较大者有宝象河、东白沙河、马料河、洛龙河、西白沙河、呈贡大河、梁王河、柴河、昆阳东大河诸水,尚有若干小河。各河流入滇池之水,每年有5.5亿至7.1亿公方,平均约为6亿公方。故每年滇池接受之水约9亿公方。这是一个重要的水利资源。
滇池去水,一为蒸发,一为流出。每年蒸发水份,据观测,最大年蒸发量1084.3公厘,最小年蒸发量885.5公厘,以此计算,每年水面蒸发约3亿公方,相当于湖面所受雨水被蒸发损失。又由海口河流出的水量,最大年有9.25亿公方,最小年只有2.95亿公方,一般年份平均每年流出水量为5.27亿公方。
以上所说滇池水域的容积,水利资源丰富,用于农田灌溉、繁殖水产、城市用水、排水以及水面航行,都可以发挥很大作用。由于古代的社会结构限制生产力,利用水力资源很有限,但在各时期水位有变迁,作用也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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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然情况来看,滇池水域是在不断变化的,这个断层湖的形成以及冲击海口河出水,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这要靠地质学家来调查研究。已有出水口,一年一度的雨季、旱季、水涨、水落,也不知多少年了。形成这样一个湖的局面以后,又在不断变化中。四面雨水冲刷泥沙流入,不断沉积在湖底。当大雨之后,在高空俯瞰,可以看到湖的边缘呈现泥水荡漾之状,数日后澄清,泥土沉淀,经历年所,逐渐加厚,湖水也越来越浅了。又有十多条较大的河流常年带着泥沙冲积,在入口的两岸,逐渐增高,向湖里伸展,成三角洲,不断扩大;在五万分一的地形图上,看得很清楚。所以,从自然演变来看,湖的面积和体积不断在缩减,终有沧海变为桑田之一日,这是自然的趋势;而所能讲的滇池二三千年的历史,以地理年代来说,只是短暂的年份,变化不是太大。
据可考的历史,古时滇池水面有多大呢?从遗迹来考察,在滇池西南到东南地区,分布着很多螺蛳壳堆,据解放后考古调查,在海口至官渡一带,发现有十四处,这些是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螺蛳壳堆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为的遗址。遗址里每一个螺蛳壳尾部搞成小孔,是被人挑取螺肉的痕迹,(现在还用这个办法取螺肉),并且在螺蛳壳堆中掘出石斧、石锛、石锤、石刀,还有骨制的锥、铲,蚌制的刮、削器,以及多量的泥质红陶、夹沙红陶、夹砂灰陶制成的碗、盘、罐等破片,还发现有烧灶遗迹,可知古代居民住在这些遗址的年代很长,才会有大量螺蛳壳堆积如山,这是现在所知滇池地区最早的文化遗址。这些遗址,当时应在水滨,现在已离湖岸一至五公里,因为滇池水面退缩了。螺蛳壳堆以在晋宁河泊所附近者为最大,长五百公尺、宽一百五十公尺,地面海拔约1888公尺,可推测当时滇池水位海拔在1888公尺上下。文化遗址的年代尚未确定,但《史记·西南夷传》载,战国晚年(当公元前三世纪初期)楚国遣将军庄蹻率兵至滇池,说,“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十里”;这时是“耕田有邑聚”的社会,是在原有文化基础发展起来的,所以新石器遗址,应在庄蹻至滇以前相当长的时期。居民以滇池水产供食,后在池旁开辟农田,形成“耕田有邑聚”、“肥饶数十里”的格局,又后,农业生产逐渐发展,《后汉书·西南夷滇王传》说:“王莽时以广汉文齐为益州太守,造起陂池,开通灌溉,垦田二千余顷”,《华阳国志》卷十《文齐传》说:“迁益州太守,造开稻田,民咸赖之”。按:益州郡城在滇池县,这时引水开田,只能是在滇池旁改进农业生产条件,没有变动滇池水位。从很古时期延续至公元十三世纪中叶,滇池水面保持原来情况,没有多大改变。
元普祥撰《创建官渡妙湛寺碑记》说,拓东演习高生世,常乘舟至“云水杳霭”的“涡洞之乡,绳船于渡头,命之曰官渡”,则以湖滨渡口名为官渡。这里所说拓东演习高生世,是公元十一世纪后期大理段氏分封为善阐(拓东)演习之高升祥的曾孙,继任演习(大府主将)职务,又传四世至十三世纪中叶为元兵所灭,则高生世的年代应在十二世纪后期,这时官渡在滇池岸上。高生世居善阐(拓东)城,过着腐朽享乐生活,优游自得,经常乘舟到官渡停泊,饮酒赋诗,有人称为“停舟烟舍”,也有以“官渡渔灯”为昆明八景之一。到元代初年,滇池水面退缩,在官渡筑宝象河堤,后来堤身继续延伸至五公里入滇池,虽然官渡地名未改,已不是湖边的渡头了。普祥撰《创建妙湛寺碑》说:“至元庚寅(公元1290年),即于郭外江北浒鼎新梵宇,额曰妙湛”,就在宝象河旁新建佛寺。寺旁有螺蛳壳堆,高3公尺,1966年春,因修整官渡街道,挖取大量螺蛳壳填路面,时瑜在官渡,检得很多陶片,即新石器时代遗物。可知远古以来,官渡地滨滇池,直到十三世纪中叶以后才改变。
《晋宁州志》卷四说:“金沙渡,在城西七里村后,今淤废”,此即金砂村,古为滇池渡头,明代淤废。村中金砂寺,有至元戊寅(公元1338年《创建碑记》,说,“滇滔浩渺,烟木香霭”,又说“梵刹与滇涛相抑扬”,是湖滨的景象。后来湖水退缩,金砂渡淤废,把渡口移到距离三里的河泊所;今河泊所又成为陆地。在河泊所偏东北的石寨山,出土西汉时青铜器,山下有一片农田,瑜曾至此访古,据农民说:数百年前,农田为水域。
明万历年间许伯衡撰《海口记》(载康熙《昆阳州志》卷三)说:“尝闻之长是云,先是,昆阳县学前与教场南村诸处,皆滇池也”,则昆阳城垣以东一片,古为滇池水域,后才变为陆地。
以上所说几处的地势,官渡海拔标高1889公尺,金砂村1890公尺,石寒山下农田1889公尺,昆阳城边1888.8公尺,比现在海口河滩水位高出三至四公尺,此可推测滇池古水位海拔约1889公尺,到十三世纪中叶以后,水位降低,才露出大片农田。
大理高氏统治家族所居之拓东善阐城,元初称为押赤城,即明、清时期的昆明城,城址南、北两面有变动,但东、西两面城垣地基则未改变,其西面城垣,今已拆除为东风路。当公元1254年,元兵来攻昆明时的情况,据《元史·兀良合台传》说:“进至乌蛮所都押赤城,城际滇池,三面皆水,既险且阻”;何以说“城际滇池,三面皆水”呢?《元史·张立道传》说:“昆明池环五百里,夏潦暴至,必冒城郭”。兀良合台是秋天来到这里,正当雨季水涨之时,而且盘龙江水,每年雨季洪流暴发,淹及城郭,东、南面与滇池水汇流,一片汪洋,成为押赤城“三面环水”了。记得1945年的雨水多,滇池水位高达1887.09公尺,湖滨被淹农田有八万多亩,滇池水回流淹至篆塘新村,高出路面约半公尺,行人要用船摆渡,如果水位高至1890公尺,就要冒至城边,使昆明城三面皆水了。《张立道传》“夏潦暴至,必冒城郭”,是兀良合台至滇池后二十年说的,可知这些年滇池水位,汛期常达1890公尺以上。在此以前很长时期也如此。《晋宁州志》卷五《水利志》说:“滇池之水,唐、宋以前,不惟沿池数万亩膏腴之壤,尽没于洪波巨浪之中,即城郭人民俱有荡析之患。”一年一度洪流泛滥,池旁居民受害,唐、宋以前的事迹虽不见纪录,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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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降低滇池水位的工程,是在十三世纪七十年代。据赵子元撰《赛平章德政碑》说:“昆明池口塞,水及城市,大田废弃,正途壅底,公(赛典赤)命大理等处巡行劝农使张立道,付二千役而决之,三年有成。”“此文作于至元十六年(公元1279年)。事亦载《元史·张立道传》,说:“立道求泉源所自出,役丁夫二千治之,泄其水,得壤地万余顷(一百余万亩),皆为良田”。所谓池口塞,求所自出,泄其水,就是疏浚海口河,排水出口,降低滇池水位的工程,有二千民工开挖了三年才完成。其具体施工过程,不详于纪录,惟推测:此次工程,挖低由海口至平地哨约十公里的河床,到石龙坝跌水,其河床高于现在的高度,可能比原有的河床挖低约三公尺,湖水畅流排出,湖面下降,环湖露出被淹没在水域的有十万亩以上农田;说“万余顷”,是夸大的。
经此次大工程后,改变了自古以来滇池水位,开辟大量农田。但海口河两岸高山,水流平缓,常年受泥沙淤积,还有几条子河,冲刷山谷砂石,壅入河身,使部份河床逐渐加高,滇池水位也提高,环湖农田又被水淹,所以,后来常有疏浚的工程,多见于记载。
《元史·成宗本纪》说:“大德五年(公元1301年)六月,开中庆路昆阳州海口”;按,李源道撰《为美县尹王惠墓志铭》说:“﹝大德﹞四年,擢中庆路昆明县尹,在县大兴水利,安集流民”。(载《元文类》卷五十四)当是参与昆阳海口的工程,但不详其事迹。又此后,当常有岁修工程,惟不获于记录耳。
元代疏浚海口河,滇池水位已降落,但比现在要高。王昇撰《滇池赋》说:“千艘蚁聚于云津,万舶蜂屯于城根,致川陆之百物,富昆明之众民。”(载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一)按:王昇,晋宁人,居昆明,以文学著名,卒于至正十三年(公元1353年),终年六十九岁,(邓麟撰《墓志铭》)。据《滇池赋》所说,当时滇池大船航运达云津为渡头,在城垣边。按:今犹有云津街地名,在得胜桥旁。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一说,“云津桥,在(昆明)城东二里,当通衢,所跨者即盘龙江之水,旧名大德”,即今之得胜桥亦名云津桥,出南门约一里。惟孙大亨撰《大德桥碑记》说:“去城之东百举武,有江横绝曰盘龙”,元代昆明城东垣,沿盘龙江至今巡津街以下,故今得胜桥,元代在城门外百步,云津街在江东岸,为大码头,繁盛之区,“云津夜市”为昆明八景之一。元时以云津为码头,在附近今犹有鱼课司地名,即因在码头收鱼课。常年航运可达云津,因滇池水位比现在高,仅此一点,可概其余也。
明代疏浚海口河泄水的工程,《明史·沐英传》说:“滇池隘,浚而广之,无复水患”;这是在洪武十九年(公元1386年)布置屯田时的工程,而海口河冲积泥沙,要经常疏通,不是一劳永逸。
自元建立云南行省之初,开挖海口河,降低滇池水位,露出湖滨大片陆地,垦为农田。那时在此地区以地主所有制为主要,开出田亩被私人占有,分划径界,但田土还不稳固。且每年雨季、早季、水涨、水落,大水时有些田亩被淹,水退复为田,径界被冲坏,各凭势力争地界,迫近湖面的田尤甚,称之为“葑田”。此类纠纷是严重问题,在张立道治理海口河后约五十年还如此。当时任云南行省属吏的罗文节,处理此事,用各家田界村立标杆,分别编号,发给执照为凭,以免水涨时互相侵犯径界,保障私有权益,被认为是善政。据《宋学士文集》卷十《元故文林郎罗君(文节)墓志铭序》载:“南诏海(滇池)中积葑成淤,而浮游水上,夷僚耕稼之,号曰葑田。田如不系舟,西东无定,人交相为盗。君命纪字为号,疏其步晦及四畔所届上于官,官为给卷,使者所凭,复植木栈海岸,严其畛域,不相淆乱。或海潮漂荡,可藉以为奸者,俾出卷环证之,竟归其田。夷僚指示子姓曰:'此罗掾所赐也,否则人盗之久矣。’”据宋濂撰此《序》及王礼《麟原文集·后集》卷十《罗文节志节状》所载,罗文节以延祐五年(公元1318年)来滇,至正九年(公元1349年)离去,则官于云南者三十年,而处理“葑田”给券,为伯忽作乱稍前事,约为泰定、天历之间,盖是时在今昆明、西坝、福海公社一带,犹是积淤浮动之“ 葑田”,尚非稳固田土也。
明代疏浚海口河泄水的工程,《明史·沐英传》说:“滇池隘,浚而广之,无覆水患。”这是在洪武十九年(公元1386年)布置屯田时的工程,而海口河冲积泥沙,是经常疏通,不是一劳永逸。
明代最大的一次工程,是在公元十六世纪初年。据正德《云南志》卷二说:“滇为云南巨浸, 每夏秋水生,弥漫无际,池旁之田,岁饫其害。弘治十四年(公元1501年)……总兵官黔国公沐昆令军民夫卒数万,浚其泄处,遇石则焚而凿之(当是用炸药爆破),于是泄水顿落数丈,得池旁腴田数千顷,夷汉利之。”
这时距元初疏浚海口河已二百多年,淤积泥沙乱石,河床增高,阻塞滇池泄水,氾滥滁漫,淹没环湖农田,又发动一次开挖的大工程。有程金撰《海口碑记》详载其事,据碑记说:是役,征发军、民役夫二万有奇,先设障水坝于海口以绝流,分段施工,青鱼滩、黄泥滩、黄牛咀、平地哨、白塔村诸处,凡澜水乱石悉平治之,挖低河床以一丈五尺为准,又在河岸筑旱坝十五座,以防两山泥石冲入,从壬戌(公元1502年)正月十五日兴工,至三月十六日完工,拆障水坝,水得就下,不数月,浸没之田尽出也。并且考虑将来又复淤塞,为久远计,规定大修、岁修条例,于每年冬令责成昆明、呈贡、晋宁、昆阳四州县分段疏通,一年小修,三年大修。杨慎与巡按赵剑门(炳然)《论修海口书》说:“弘治中,巡抚陈金、庚戌(壬戌之误)岁,役夫之数以二万计,银之费以十万计,谓之一劳永逸,不图今岁复有此役也。”(摘句)按:此书作于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在前一年杨慎撰《海口修浚碑记》,历叙弘治以后,正德中(十一年)巡抚王懋中、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巡抚顾应祥先后倡修海口河的工程。此后又于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方良曙撰《重浚海口记》叙巡抚邹应龙倡修海口河工程。曾经多次大修。据徐霞客《滇游日记》说:“海口龙王庙中碑,额多皆成化、弘治以后,抚、按相度水利,开浚海口,免于氾滥,以成滨海诸良田者,故巡方者,以此为首务也”,(崇祯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历年疏浚海口河的碑记甚多,见于志书录文者,只有陈金(公元1502年)、杨慎(公元1550年)、方良曙(公元1575年)所作的三篇,盛夸抚按的功绩。
明代很多次疏浚海口河,滇池之水不至洪流㳽漫,但汛期水发,仍有泛滥之虞,环湖农田还不十分稳固,徐霞客《滇游日记》崇祯戌寅(公元1638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由石鼻山(今马街子石咀)循大道经夏家窑(夏窑)转路回昆明城,记曰:“过夏家窑,遵堤行湖中,堤南北皆水洼,堤界其间,盖其洼即草海之余,南连滇池。……支条错遶,或断或续,或出或没”,这是从夏窑经土堆、倪家湾、潘家湾到小西门的大道。游记又说:“昔大道迂回北坡,从黄土坡入会城,傅玄献为侍御时,填洼支条连为大堤,东自沐府鱼塘,西接夏家窑,横贯湖中,较北坡之迂,省其半焉”。按:傅玄献即傅宗龙,昆明人,任御史在万历末年,(明史有传)修筑这条沮洳洼泽的大路,在徐霞客来之前不到二十年,因比走黄土坡路近得多,成为昆明赴滇西常行的大道,瑜自1922年后,多次来往昆明,随马帮走这段路,有许多处的路基,高三尺许,如河堤,上铺石板,印着马蹄痕迹,逐处有之,可见马帮经过的次数之多。路线自夏家窑至潘家湾,略与今人民路平行。所谓沐府鱼塘,当是万历《云南通志》卷二西湖所说“黔国莲池”,乃麻园村以南的菱角塘,水面较广,被镇守云南的沐氏霸占,到清代水产菱角,要送给督、抚衙门,后来水面缩小成积水塘,前些年还产菱角。这里原是滇池水大时淹没的最东北隅,现已退缩到大观楼、明家地一线,距五公里了。今潘家湾、棕树营、六合村、刘家营一带地面,标高平均在一八八六点七公尺之间,滇池水涨时,回流淹没,水退,分布着洼泽,经过清代二百多年才成为固定的陆地。至于徐霞客所说的旧大道,是出大西门经黄土坡、黑林铺、夏窑、石咀、车家壁至碧鸡关,与现在滇缅公路这段路线相同。地面标高,黄土坡1900公尺,夏窑1893公尺,石咀1890公尺,地势较高,滇池水没有淹到,自古即为大道,可以推测古时滇池以这一线为北岸。
清代疏浚海口河的工程,见于志书记载的较多,在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四十八年(公元1709年)、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九年(公元1731年)、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十四年(公元1749年)、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五十年(公元1785年)、道光六年(公元1826年)、十六年(公元1836年)都经过大修,其中雍正九年的一次工程,把坡塞在海口河中的牛舌滩、牛舌洲和老埂挖掉,使河水得以直泄,(详见鄂尔泰《修浚海口六河疏》)。道光十六年,在海口筑屡丰闸,有二十二个闸堆、十九空闸枋,以闸代坝,且备以后岁修及启闭,来调节水位,(详见伊里布《新建屡丰闸记》)。并且增订岁修条例,把正河、子河的疏浚,分配给环湖的昆明、呈贡、晋宁、昆阳四州县农民,划地施工,照界完成,(详文载《昆阳州志》卷六,《晋宁州志》卷五)又设有云南府水利同部驻会城,昆阳州水利州判驻海口,专管征派民役,督促施工,成为农民沉重负担。在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曾经大修,(有罗瑞图《修浚海口碑记》又在1933年至1935年大修,(有缪嘉铭《重修省会六河及海口屡丰闸碑记》)。
清代设专官督修海口河及坝区六河(盘龙江、金汁河、银汁河、宝象河、海源河、马料河及交错支河)其河道及涵闸整修,都有规定,(清雍正年间储粮道黄士杰撰《六河总分图说》),历年修浚,多见纪录,惟洪流为害,也是常有的,最严重的,如嘉庆十年(公元1805年)八月,昆湖水涨,附近低洼之处,田卢被淹,业将乏食,(《清会典事例》。清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至宣统二年(公元1910年)的十五年中,昆明一县有九年被天歉收,(新纂《云南通志》卷一六一)常受滇池水害成灾。
从元初直到解放前的六百多年中,经过不少次疏通海口河,逐渐改变滇池水域的面貌,露出十万亩以上的农田,并且加以稳固,全是劳动人民的伟绩,见于记载的碑记、史志所说,则为统治者表功,说是“为民兴利”、“惠及于民”、“以苏民困"、“忧民之忧、利民之利”一类的话,则大谬不然。当时官府兴办水利,有利于农业生产,兴利除害,收到效果,但其意图,乃为统治利益服务,陈金撰《海口碑记》载:工程结束之后,就令云南知府勘察,要“验数升科,计较增赋”,以此报功邀恩,这是历次兴工的目的。并且新辟的农田,大都被地主阶级权贵霸占,杨慎与赵剑门(炳然)《论修海口书》,揭发弘治年间以来的工程,露出良田,被官僚地主分赃,占为永业,而人民则被征派服役,财罄力殚,因劳悴瘟疫致死者无数,遭到严重灾难,并且所有董事之官、督工之猝,无不以克削乾没,获利自肥,不以事业为重。许伯衡撰《海口记》也说:岁修工程,不得任事之人,委官惟图了事,以此徒劳百姓。事实如此。所见到的几块海口河碑记,列举官职姓名,都有数十人,说在事出谋效劳,称赞一番,而所谓工役的辛勤劳动,则一字不提。其实,在很长时期,为海口河岁修、大修,成为环湖农民的沉重负担,怨声载道,这些事实,在封建反动统治时期,是铁一般的事实。
也要指出,封建社会落后的生产方式,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利用自然资源,有很大的局限性,不可能充分发挥作用。长时期的海口河工程,都只是为御灾捍患,出于被动,依循成规来修修补补,水患没有根除,水利的潜力还没有充分施用。在旧社会,真正的兴利除害是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