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林:活着
活着
刘晓林
活着不易,活着不过如此。
宇宙间的一切生命,动物、植物、微生物、山川、河流、日月星辰……活着是其本能。尽管,我们并不承认某些存在的生命形式,也并不承认某些存在的活着。
别的生命形式,我知之不多。与其浅泛的赘论其他,不如谈人。
人活着实在不易,活着同样也不过如此。
活命,活得有模有样,活得精彩纷呈,活成奇迹,活成不朽。活着不假,活着的差异却天壤之别,迥乎不同。
不平等是古往今来的永恒,平等只有在认可了不平等的前提下才可说。否则,便是一厢情愿的极度主观之判。
寻常的百姓,工农渔樵等绝大多数终生在活命的边缘徘徊。一年下来,起来,倒下。年复一年,了无积余。如果娶妻生子,下一代大多又在继续着父辈的生活。除非有了类似“基因突变”的重大事件发生,或许才能摆脱勉强活命的困境。大抵如此!
对于十之八九的众生,能活着已属幸运。谁也不知道数不胜数、防不胜防的事故倏然冒出来!如果降临,便会变得雪上加霜。怎么办?勒紧裤腰带,竭尽全力,如履薄冰甚至麻木地活下去。这样活着,人们自然不情愿。于是,有的在进行着破冰之旅,打破宿命;希望鲤鱼可以跳出龙门,麻雀可以幻化凤凰。有的在接连碰壁中不再奢求,俯首认命;鲲鹏哪能落在庭院?坟头岂能升起青烟?
一个阶层如果进入另外一个阶层,势必会绞尽脑汁,勾心斗角弥漫在社会的各个角落。活着的世界里有各式活着的故事,变化无穷。志得意满者,不能排除其处心积虑的不懈努力。他们也曾在狂风暴雨里奔跑不已,终于迎来了日出。生不逢时者,尽管其聪慧过人、勤勉有加,潦倒、不如意却成为了他们的人生主体。
一个人经历的越多,越不会简单地以非黑即白的二一论来看待身边的人和社会。随着岁月的变迁,我对虚云长老讲过的某些话益发相信,比如:“往好处说,每个人都是好人。往坏处说个个都是坏蛋。”
云卷云舒,高低起伏是人活着时的常态。但是人这种动物往往能上不能下,拿得起易,放得下难。尤其是身处名门利关漩窝中的人,他们习惯了花团锦簇,朱轩锦裘。一旦失意,惶恐、颓废……人性扭曲也时有发生。原本活得有模有样,活得精彩纷呈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坍塌。一地鸡毛,过眼云烟。此时的活着,生不如死!欲速了此生,常有不能。
活着是个变数,尽管活着在常态下几乎不变。如果变了,令自己都以为在梦中。在诸多的机缘巧合下,极少数的人活成奇迹,活成不朽。平心而论,如是的活着已超越了活着!
活着势必有悲欢离合,嗔痴贪疑……这些极其正常。每个人的活着都需要面对问题,化解问题,一个接一个,直至生命的结束。
活着的过程五花八门,有的人以享受的心态来感知人生,有的人以僵化的思维来默视人生。笑对活着,活着回之笑对。鄙视活着,活着回之鄙视。月映万山,月影斑驳。
有人活着三日千秋,有人活着百年一瞬。朝闻道,夕死可矣!遗憾的是夕死仍不闻道者,比比皆是。
我们习惯了以自己的所知来判定事物的属性与范畴,我们习惯了以自己的活着互臧否别人的活着。所以,我们很难接受自己的无知,我们很难接受自己的没有活着。
人活一世,草木一生。自然而然而已!意义和价值于绝大多数的你我,水中望月的幻象罢了!可以想想,不能当真。若想得到,困惑迭生。
方生方死,这是活着遵循的不二原则。愚夫忌死求生地活着,明士在死生中珍惜活着。
皮囊与灵魂共同构成了生命——有的活着以养活皮囊为根本,有的活着以供养灵魂为极则。活着到底以何为要?无对无错。
我想把影响我的、历史上的美妙无比的“活着”罗列如下,它们在每个时代都能找到对应的人们。
明代的唐伯虎写下了《桃花庵歌》,他在写他的活着。歌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清朝的无名乞丐在临死前写下了《绝命诗》,他在写他的活着。诗曰:
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州。
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
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
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
宋代的苏东坡写下了《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他在写他的活着。词曰: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人活着实在不易,谁不是呢?人活着不过如此!一呼一吸,始终一程。人人如此,你我有什么值得嗟叹呢?
活着,不可言尽。活着,自问自心。
写于2020年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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