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药证”思想一瞥
我在之前的文章就曾说过“经方”的诊疗思想其实是“脉证”、“方证”、“药证”三者高度融合后形成的精密诊疗模式!其中“脉证”是诊断方向,“方证”是治疗手段,而“药证”则是贯穿整个治疗过程中的动态变化!所以三者配合的诊疗手段才得以“观其脉证,知犯何逆,以法治之”!
今天主要跟大家谈谈我对于“药证”思想的理解!
何谓“药证”?顾名思义,所谓的“药证”其实就是“药”与“证”之间的关系,在我们医学初始时期,其实治病的方式大多是经验之谈,比如出现了腹泻,煮某草就可以止泻,外伤流血不止,外敷某叶就能止血等等,如此朴素的“药”与“证”的天然联系,其实就是最早的“药证”思维!而随着古人此方面经验越来越多,对此也开始进行系统总结,慢慢的把它写成了书,之前应该有很多不同的关于此方面的书籍,而《神农本草经》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作,365种药物对应365日,且分为“上品”、“中品”、“下品”,是当时本草集大成者,而这也成为我们研究经方的主要依据,因为种种资料表明《神农本草经》的成书年代最接近《伤寒论》、《金匮要略》,所以我们把它作为研究经方“药证”思想的参考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第十二》中我找到了几个重要能体现仲景“药证”思想的条文,今特向大家作以举例说明!
1.咳逆倚息不得卧,小青龙汤主之。
小青龙汤
麻黄 三两 芍药 三两 细辛 三两 干姜 三两 甘草 三两 桂枝 三两 五味子 半升 半夏 半升
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在同篇的一条:咳逆倚息,短气不得卧,其形如肿,谓之支饮。由此我们可以知道这个患者之所以出现咳嗽而不能平卧的症状,事实上是因为体内有“支饮”,所谓“支饮”就是“水饮”异常的停留在“胸肺”不去,气道为之阻塞,继而出现的诸如“咳逆倚息”、“不得卧”等不适症状,此时用“小青龙汤”的目的是“内蠲水饮”、“外散风寒”!
《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第40条所言: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这条正是说明得了“太阳伤寒”的患者在“表不解”的同时又出现因为“水饮内停”引发的一系列诸如“利”、“噎”、“小便不利”等不适症状!
所以此时的治疗原则就是“内蠲水饮”、“外散风寒”!仲景用“麻黄”、“桂枝”以图“解表散寒”,用“干姜”、“细辛”温里化饮,“甘草”补中益气,“半夏”蠲痰除水,以“五味子”敛肺止咳,“芍药”主“血痹、利小便”使“饮”从小便出,如此配合来达到治疗目的!
患者遵医嘱服用“小青龙汤”后其症状出现了一些变化:
2.青龙汤下已,多唾口燥,寸脉沉,尺脉微,手足厥逆,气从小腹上冲胸咽,手足痹,其面翕热如醉状,因复下流阴股,小便难,时复冒者,与茯苓桂枝五味子甘草汤,治其气冲。
桂苓五味甘草汤
茯苓 四两 桂枝 四两 甘草 三两 五味子 半升
上四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分三温服。
患者服用“小青龙汤”后此时“表证”已罢,但是出现了唾痰液且口中干燥(多唾口燥)、手脚异常发冷(手足厥逆)、有股气似乎从小肚子一直往胸部及咽喉冲走(气从小腹少冲胸咽)、手脚麻木(手足痹)、脸部发热好像喝醉酒一样(其面翕热如醉状)、有时气从大腿内侧游走(因复下流阴股)、小便困难(小便难),还总觉得头晕(时复冒)等等,以上症状看上去似乎很复杂,其实如果仔细研究经脉循行后就可以发现以上症状部位其实都是“冲脉”走行(可以参看《内经》)这些症状的出现其实只是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患者用了“小青龙汤”后因为有“麻黄”、“桂枝”的解表后随之引发了“冲气”上冲,因为此时“水饮”并未得到有效控制,所以“冲气”胁迫“水饮”引发了上述的一系列症状!
其脉为“寸脉沉,尺脉微”,脉沉为水,寸口为阳气所居,此部见脉沉说明“水饮”较盛,而尺脉为阴气所主,微为阳弱,此时正可以说明体内“水分”不能为“阳气”所致导致泛滥成疾!
“脉证”结合分析:此时患者服用“小青龙汤”后外证虽然已解,但是由于本身阳气不足,而又用了“麻黄”发动其阳,继而引动“冲气”夹“水饮”上冲后引发了一系列症状,此时如何平复“冲气上冲”才是关键!
仲景告诉我们用“茯苓桂枝五味子甘草汤”,“茯苓”可以主“胸胁逆气”又“利小便”(可参《神农本草经》),可以针对“水饮”进行有效治疗,而“桂枝”可以主“上气结气”(可参《本经》)而平“冲气”又可以配合“茯苓”温化水饮,故二者共用可以达到“利水饮从小便出”、“平冲气使其回归”的作用,再加以“甘草”补中益气,“五味子”主“咳逆上气”(参考《本经》)敛肺降冲,故“水饮”得消,“冲气”的降,而后病愈!
而患者服用了方药后症状又有了新的变化:
3.冲气即低,而反更咳,胸满者,用桂苓五味甘草汤,去桂加干姜、细辛,以治其咳满。
苓甘五味姜辛汤
茯苓 四两 甘草 三两 干姜 三两 细辛 三两 五味子 半升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半升,日三。
患者服用之前的方药后虽然“冲气”得以平复,但是咳嗽反而严重且自觉胸满,这是因为患者体内“水饮”盛大的引发的,因为此时“冲气”已经平复,所以仲景将其去除,而我们从之前分析出该患者体内的“水饮”的形成是与里阳衰弱有关,所以仲景此时特意在方中加入“干姜、细辛”温中去寒,以断“水饮”之根,而仍保留“茯苓”化饮,“五味子”止咳!
本以为患者服用该方后症状会消失,未曾想患者症状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4.咳满即止,而更复渴,冲气复发者,以细辛干姜为热药也,服之当遂渴。而渴反止者,为支饮也。支饮者,法当冒,冒者必呕,呕者复内半夏,以去其水。
桂苓五味甘草去桂加干姜细辛半夏汤
茯苓 四两 甘草 三两 细辛 二两 干姜 二两 五味子 半升 半夏 半升
上六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半升,日三服。
患者服用前方后治疗症状有所改善,咳嗽和胸满已经转好,我们知道如果体内“水饮”消解后患者应该表现为“口渴”,而患者服药后确实出现了短暂的“口渴”症状,本以为这是病愈的表现,而患者反而又重新出现了之前的“冲气”上冲的症状,这确实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下面仲景直接告诉我们具体原因:那是因为用了“干姜、细辛”温里去寒,虽然能有效治疗“水饮”,但是它们的热性较大且都具有辛散之力,所以反而会引动“冲气”再次上冲,而因为“水饮”暂时得消出现的暂时性的“口渴”,很快就被“冲气”引发“水饮”上冲转变为“渴反止”,与此同时,“水饮”继续停留在胸肺处阻塞清阳上升则表现为头晕(冒),“水饮”内停阻塞中焦升降则“呕”,所以这个时候仲景特意减少了“干姜、细辛”的用量(各减少一两),而用在原来方子的基础上加了“半夏”下气、止头眩!(可参《本经》)
患者服用上述方子后的表现如下:
5.水去呕止,其人形肿者,加杏仁主之。其证应内麻黄,以其人遂痹,故不内之。若逆而内之者,必厥。所以然者,以其人血虚,麻黄发其阳故也。
苓甘五味加姜辛半夏杏仁汤
茯苓 四两 甘草 三两 五味子 半升 干姜 三两 细辛 三两 半夏 半升 杏仁 半升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半开,日三。
患者服用前方后“水饮”得消而“呕”止,这本来是个好消息,但是患者的皮肤反而出现了水肿的症状,这个时候是“水”停留在皮肤的表现,可以加“麻黄”以发汗解表,但是仲景之前告诉过我们:患者手脚始终并不灵活有些麻木(手足痹),这个是因为血虚引发的,所以不能发汗(亡血家不可发汗),如果真的用“麻黄”发汗会引发“亡阳”,导致阳气衰微而“厥”(手足逆冷),所以为了保险期间仲景只在原方加一味“杏仁”利肺气继而消肿!
服药后患者如果出现:
6.若面热如醉,此为胃热上冲熏其面,加大黄以利之。
苓甘五味加姜辛半杏大黄汤
茯苓 四两 甘草 三两 五味子 半升 干姜 三两 细辛 三两 半夏 半升 杏仁 半升 大黄 三两
上八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半升,日三服。
这是因为患者用了前方之后“水饮”症状仍然存在,皮肤水肿尚且未能消尽,而“干姜、细辛”的热力导致阳明热气上冲其面,所以患者表现为“面热如醉”,此时仲景指导我们在前方加入“大黄”是为了降下阳明,以期治愈!
以上几段条文连续性特别好,真是十分罕见,由此我们可以体会出仲景“药证”思想,如行云流水,让人不禁由衷佩服!
(以上仅为个人观点,有不到之处尽请批评指正!诊病请到正规医疗机构,切不可身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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