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拓扑学

无意识的不成功处,

便化作了爱。

1 环面(Tore)图示:

上图为两个二维流形,右图为球面,左图是环面。我们先讲环面。最初的神经症主体的形成,是和大他者之环紧密相扣,构成母子填充的请求的辩证关系:

在各种各样的请求中,母亲作为原初的大他者逐渐引入了挫败,大约1-3岁开始,逐渐形成父亲名字的建构。

2 主体降生于空无:

儿童原初主体的某些东西丢弃,父亲名字的介入构成空洞的产生,主体得以借此形成,构成欲望之瓶,世界(客体与其他的他人)得以进入他的世界,这个过程在儿童那里涉及童年期幻想——例如:童话,借此形成俄狄浦斯的最初观念,在青春期远没有到来之前就对性器加以理解,形成性别认同。

此时,父亲的名字(例如作为童话人物中的英雄)建构,也构成主体的欲望,见下面的图示:在任何对母亲的请求背后,都因为母亲对理想父亲(很多时候并非亲生父亲,而是母亲的童年性理想)的引入,构成主体的欲望:即如果我就要母亲,例如,给我买一百个胡萝卜小面包,(作为爱的要求:我们首先不考虑所要的内容——因为动机或者拉康所谓的阐述行为是第一位的),但母亲并不总是答应我,那么她所欲望的是什么呢?借此,孩子得出某种请求之外的东西。

因此,请求总是对爱的请求,而其错位的产出物,就是爱。它因为无法被能指化的欲望所表达,以字母形态沉淀在主体空间中。它将不断书写,直到遇到那让它停止书写的对象[1]。

让它停止,它是它我,构成症状实在维度的事物,正是无意识的不成功,构成享乐持续地实在的书写(不可能写出之物)——症状;能化解症状,让享乐屈从,得以安息的,是爱。

Schönes Mädchen,

Tanz mit mir.

3 环面的翻转:

是爱让享乐得以屈从,如何理解拉康的这句话呢? 实在的享乐对立于符号的欲望,要求一种符号外的满足,侵犯法则,同时,也让主体产生罪恶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两性由于主体建构的不对称,所构成的欲望的不对称将导致享乐无法被安置。如果要安置这个部分,在两性或者非两性的关系中,均只能透过(无性之)爱的降生来构成。

这种让享乐得以屈从的动力学,或者说移情的动力学如果我们使用弗洛伊德的术语的话,需要从拉康所谓的话语的变奏曲来开展,它使得我们回到前文的欲望请求的辩证法,我们现在需要完成这个部分,进而我们去讨论欲望建构失败中的爱的例子。

如果说爱让享乐得以屈从,这同意于,让它停止书写。那么,这让它得以停止书写的对象,到底做了什么呢?我们是否能重新追寻爱的轨迹?

我们借用拉康晚期阐释博罗米结的诞生来看看爱如何发挥功能的。这点不仅仅涉及情人之于被爱者,也牵涉自闭症的临床议题。因为不再是孩子请求母亲的爱,而是一种更源发的逻辑,即正是母亲的不全的爱(拉康称为lettre d`amour):母亲必须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和不全,即阉割,这也允许孩子对她的恨。因为借此他才能坚强地走向世界,而不是仅仅和她在一起),才能构成欲望。克莱因表述儿童主体可以从躁狂分裂态进入抑郁的过程。

从我们本文开初的环面图示,即请求下的欲望,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即切割环面(tore),翻转为棍子(trique),再封闭之,构成包裹另一环面(另一个存在)的图示,那就能理解爱的支点:爱是给予她不想要的东西。

因为,这个东西并不是为了她的基本需要(这是礼物),而是造就欲求本身。但,既然我们不能不让人误会给出的这个东西为礼物,那只能以这种形式构成欲求空洞,这就是拉康以中文书写的:请拒我所赠,盖非也。我们不得不多费口舌来解释这个拉康称为博罗米结构的行动:如果情人给被爱者一个礼物比如一朵黑紫色的玫瑰,但是却说这并不是他想送的(或至少这里欠缺某种理由,或所给出的理由丝毫不够充分),那么,就不得不致使她想,如果无功不受禄(阳具法则判定价值),那他是希望发送什么信号呢?这个信号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不是该物的话,那涉及的只可能是一个,即主体的存在本身。正是借此,爱涉及到的乃是符号(signe),而不是能指(欲望)。这就是爱之所以超越于价值系统的原因。我们的存在无法被度量。

欲望图A的位置的d,在环面上反过去构成了爱的请求的反向投资的认识。这句话的意思是:爱是被爱者在还没有要的时候就收到她想要的,或者比她想要的还多的东西。

因此,爱是给予她不想要的东西。应该被更准确地翻译为,爱是给予她不只是她想要的东西,这个剩余的事物,即造就欲求的东西。拉康表述为:对于孩子对母亲的请求而言,D请求-b需要=d欲望,在爱的关系中,乃请求的反向投资,即:d(被包装的欲望礼物)+b(礼物的内容)=D(爱的请求或曰情书lettre d`)。

这种包装的爱的请求在分析中,是以迟到(守时)、(从不)缺席、会谈外(从不)沟通、(从不)更换时间、缩减/增加/维持频率、费用谈判,躺着还是不躺着、沉默、没什么好说的、大量的梦、秘密等等为具体表现的。也就是说,所有分析家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你说做分析需要这样,那我就(不)这样,以便看看(酝酿出)我在你那里的意义。对此的回答只能依循某种拉康称为分析家欲望的事物,也即实际上,我们这时候经常只能采取牙医的政策,即,如果你一定要站着拔牙,那我也只好....;又或者,再举一例,如果某人老说自己无法领会,那我也只能尽可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4 精神病性移情[2]:色情狂(Erotomanie)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好好地讨论欲望建构失败的主体色情狂,它对立于妄想狂(Paranoia),前者以疯狂的爱为核心,而后者以疯狂的恨为核心。然而,二者却有着一个共同的基础——疯狂,该疯狂的妄想紧密围绕主体,并且具有确定性。

注意:任何不确定的信念和观念或者思想,均不能认为是妄想——我们更愿意称为神经症的投射机制,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要我们,这本身是精神世界的核心工作。然而,如我们此前报告的妄想痴呆的个案所展现的,他确定外星人给他发送声音信息,这和妄想狂的某人正在以这样那样的方式迫害我,或者色情狂的某人正深深地爱着我是同样的机制。

在癔症那里,他具备某种爱的投资也深深相信自己的爱,但却不对对象(作为大他者的代理)具有确定性,她总是要求一个回应,这样爱情关系构成的乃是持续的爱的回应;在色情狂那里,并不存在这样的机制,当她认为爱她的人并不回应她时,并不影响他爱她的信念——继发推理性妄想产生: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他的老婆,他的或者她自身的身份等等)所以他无法象她示爱,因此,她需要积极行动去证明这点,这构成了对对象的爱的逼迫——经常构成疯狂的行动化。

正是这种没有空洞以及内化为欲望环路的空洞,二者混为一个洞口,我们以球的二维流形来表示精神病主体。主体没有大他者的维度,因此,克莱因提到的全能在精神病那里和神经症是不一样的,这点必须透过拓扑学来加以区分。正是自我功能(作为人格的容器)的破碎,才会产生固定的(石化)的妄想观念:词等价于物,而不再是能指。

欲望与能指一起,而与此同时,爱以字母的方式沉淀,并构成某种持续书写之实在;在精神病那里,能指回到实在的向度,物持续地干扰能指的网络,能指被动地生产出防御内在进一步崩溃的过程,以便主体不被缩减为物。妄想正是承担这样的功能,如果一个疯狂的女人无法被爱所支撑,她将冥灭;正是因此,色情狂是一种增补,如同妄想狂的恨那样,让她得以一定程度上联系到话语的世界中,而不是退化为阴性的精神病:僵直的毫无主体性的纯粹的物的碎片。

因此,区分精神病的移情和神经症的移情是重要的,并且仅仅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使用这两个来自精神病学的术语。因为,我们始终只有一个目的(我们在理论讨论中使用这两个术语也仅仅因此),那就是以移情为工具,开展工作,重新处理主体遇到的困难。在色情狂的貌似柏拉图的爱情,是和神经症的癔症的爱情不一样的,后者乃基于父亲法则的幻想:贞洁保留给理想对象;前者乃是根本不可能接近对象(因为对象本不爱她或者她所谓的各种阻碍),因此,一种危机经常出现,那就是没有得到控制的妄想最终导致她以死相逼。

在任何维度上,我们都可以把几乎是女性专属的色情狂,放置在拉康关于妄想狂的I图示的四个扭曲点上:即1父亲名字的瓦解(没有被规范的享乐,没有欲望空间),2与妄想的建构:想象的瓦解,3自我功能的瓦解;4 涉及母亲的悖论性(原初大他者具有极端的爱与恨双重特质,爱恨没有被划分出来:与强迫症相反。)

这也就是说,同样的事件,会作为爱和恨,并且借此,她以激烈的恨作为某种爱的方式。这是话语结构失去,彻底耗散的表现(如果我们考虑拉康以热力学来阐释的话语结构中享乐的耗费问题)。

最后,我们需要强调,不能把爱的一瞬等价于爱,后者涉及拉康所谓的与sinthome相处,这涉及一整套性化公式的享乐安置的理论。对此,我们也许只能以杜拉斯的话来打住:毕竟,任何的爱,也不能替代于爱本身。

[1]字母如何书写出爱与不同症状等诸问题,请参见张涛博士论文《拉康教学中的字母概念与中国主体之临床》。

[2]Rene Lew并不同意由Czermark最初提出的色情狂等价于精神病性移情的观点,对于前者即便是精神病性移情,那也总是有某种新的东西,是该契机构成了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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