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学国际性词典:重复
重复
翻译自《国际精神分析辞典》p.1472
译者:张弢
拉康派精神分析研习与实践者
重复是无意识心理过程的一种典型表现,它或多或少地有规律地、但不灵活地驱动主体系统地重申某些经验、思想、想法和表象。
对重复的发现和解释为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开辟了一个最肥沃的研究领域。当其他人强调遗传的、生理的、创伤的或偶然的原因时,弗洛伊德则强调涉及的是回忆和经验的自动性重复,这些不再是有意识的,根据不同的环境和个人的情况所变化的模式。从《癔症研究》(1895)开始所采用的技术有利于把这种重复的过程置于精神分析关系的特殊框架内,在这个框架里,被意识表征所阻碍的思想或情感可以被表达(宣泄)出来。尽管如此,弗洛伊德指出,如果回忆被封锁在无意识中,这是因为它是由采取“延迟行动”的元素组成的。因此,重复并不意味着相似,确切地说,它与症状形成对比,尤其强迫症症状,它是这样重复的。
重复的概念最初由卡尔·谷鲁斯提出,对他来说,识别是趣味和审美愉悦的基础;古斯塔夫·费希纳也提出了重复的概念,他将快乐定义为精神努力的经济化结果,导致紧张感的降低。
重复激发了已知的回归,即“与对象重逢”,以及一种深深扎根于心灵的满足的宁静。这可以采取两个可能的方向:纯粹和简单的退行,当它参与时,在整个精神生活中强加同样的重复;或者相反,这是一种交替的节奏——跌入和走出窠臼,这成为新体验不可或缺的基础。
在弗洛伊德随后的著作中,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时期,在1920年被《超越快乐原则》所分隔。直到现在,当重复在不同的语境中被提到时,它总是在相同的意义上,并经常与其它概念相结合,如回忆、消散、建构与修通。1920年以后,它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除非是以“强迫性重复”的形式。这里的重点基本上是第一个时期的重复,以及它的延伸。
在这个术语的第一个意思中,重复等同于复现。在《梦的解析》中,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始过程:“行为的一时重复在梦中通过对象的数字乘法有规律地表现出来”(1900a)。在《诙谐及其与无意识的关系》(1905c)中,由于集中精力的经济性和由此获得的快乐效果,它是喜剧的来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重复的快乐效果非常明显。但对成年人来说,当某件事被重复时,最初的快乐会引起焦虑和异常感,特别是当重复出现在一次最意想不到的遭遇或经历中时。弗洛伊德在《怪怖者》(1919h)一书中列举了几个例子,例如同一个数字、同一个地方的重复,或者同一副面孔的多次遭遇,所有这些都可能成为相当大的焦虑的来源。众所周知,弗洛伊德对一年中的某些时间、数字的重复或巧合怀有近乎迷信的感觉。在《达·芬奇与他的童年回忆》(1910年)一书中,他将发生在父亲死亡背景下的一种重复称为持续症,并补充说“这是表明情感色彩的一种极好的手段。”
在他的文章《记忆、重复与修通》(1914g)中,弗洛伊德描述了重复在精神分析治疗中的作用,通过将重复与付诸行动联系起来,显著地缩小了它的意义。只有当主体“不记得任何他已经忘记和压抑的东西,而将其付诸行动”时,重复才有意义(p.150)。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快就察觉到转移本身只是一段重复”(p.151)。这就解释了在分析过程中不应做出严肃决定的规则。只要它仅仅是纯粹和简单的重复,转移就是一种阻抗,因为它以重复内容的时代错乱为特征,目的是掩饰延迟行动的效果。
在临床实践中,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命运神经症,它不可避免地将回忆或被压抑的事件转化为行动,这一过程在《记忆、重复与修通》(1914g)中进行了讨论。在转移神经症中,重复基本上是在情感或表象层面上介入的,这对弗洛伊德来说确定无疑地构成了早期被压抑的快乐的证据,主体无法放弃这快乐,以至于他的思想被重复所侵入,或者他变得迷恋且无法摆脱。因此,这里的问题是限制它们所施加的魔力,以便有可能挣脱束缚,这只能在转移神经症类型的重复的框架内完成——但通过解释的方式变得灵活。对于倒错来说,重复的重点基本上是在场景、实践或手段上用于寻找快乐,这导致刻板印象和系统化。
丹尼尔·拉加什非常强调重复在转移中的作用:“在精神分析会谈的过程中,就像在生命的过程中一样,病人从他习惯的保留剧目中吸取教训,”在此基础上,“转移的清算应该被理解为转移神经症的清算,也就是比如说神经症的重复,不适用于眼下的现实。”这种带着“不恰当”的多个特征的“重复”的同化作用在几年后得到了拉尔夫·格林森(1967)的回应。让·拉普朗什批评了这种重复的概念,他认为这是一种适应主义,透过把它与诸如“完全转移”中展现出的重复对立起来,这是一种对婴儿形象或关系的积极重复,或者把它对立于像“空洞转移”背后的那种重复,由此婴儿的重复关系重新发现了它那种神秘的特质,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有意义的问题将会浮出水面来(1987)。
在儿童时期,重复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它通过有意义的音素、原始的手势或最初的模仿之间的第一次衔接,导致符号、节奏和习惯的建立与逐渐强化,从而塑造主体的存在、面貌和与世界的融洽关系。
然而,以抽搐、刻板印象、口吃等形式,重复意味着真正的障碍;但当重复变成摇摆、龇牙咧嘴、吮吸、哭喊等时,它就构成了早期自闭症(利奥·坎纳)或依赖性抑郁症(雷内·斯皮茨)的一个有价值的标志。事实上,这些重复是孩子逐渐撤回到一个退行的内在世界的证据,在那里他的倾向是丧失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说,童年是一个观察与他人的关系和定位自己的特权时期:只要他者仍然是一个伙伴,就会有渐进的澄清,从而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一个可以依赖的状态。然而,当这个伙伴是疏远的、未知的、难解的、谜一般的、沉默的,那么,有时会发生障碍和抑制,需要外部的干预。另一方面,当真实的刻板印象接踵而至时,它只能意味着他者已经与一个内在对象相混淆了。
重复在一切以升华为中心的活动中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因而在文学或艺术创作中也是如此。在分析《詹森的<格拉迪瓦>》(1907a)或思考《达·芬奇与他的童年回忆》(1910c)时,弗洛伊德分离出一种重复的形式,这种重复不仅仅是重申,而且成为变形或创造:在格拉迪瓦的个案中,有从现实中精神错乱的风险,而在达·芬奇的个案中,重复显然允许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处理现实。弗洛伊德的直觉后来被应用到音乐的主题中,在那里重复变成了节奏,这可能是它的来源,在精神功能的最深层次上产生了不可替代的快乐和满足感的驱力(盖伊·罗索拉托)。
杰拉德·博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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