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深处有人家

杏林深处有人家

文/吴卫华

 上周去看杏花的时候,还是满树的花苞,寒风萧萧,人着衣尚且蜷缩僵硬,更何况是裸肤之花蕾。不是花期迟,是看花之心太急。
这周再去,已是满园杏白荡漾,杏香袭人。杏农告诉我们,昨天与今天,只这两天,满园的杏花全部开放。看来,杏花也是蓄势待发,探春之心已迫不及待,只是静等一个好日子才肯尽献其处子之美。

文与宽一下车就欢呼着奔向杏花,消失在杏林深处。我驻足其中,恍惚间如漫步云端,又如身临仙境,这景儿多少让我有些眩晕。雪美,尚且可以伸开双手承接它,仰起颜面亲吻它,甚至躺在雪地里打滚儿拥抱它,但眼前这成片成片的妖娆娇媚,万千粉黛,实则让我无法亲近。只敢凑近鼻子轻轻地闻,一朵花,一枝花,一树花,满林花地闻,起初我不相信,直到文说我沾了一脸花粉。我确信我是闻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味道,孩子们也凑近脸来闻。

文说:“是杏花的味道。”
“杏花是什么味道?”
宽说:“是优酸乳的味道。”(宽嗜甜,可能他心目中所有美好的味都被赋予了甜的成分。)
“不是。”
我确信那不是香味,不是甜味,也不是成熟的杏味。
“那是什么味儿?”
他俩使劲闻使劲闻,也闻了一脸的花粉。
“是一种特别熟悉的味儿,美好的味儿,好闻的味儿。”
“到底是什么味?”
“是太阳雨落在泥土里的味儿。”
“那不是泥土的味儿么?”
“对,就是那个味儿。”

他俩以为被忽悠了,但我确实闻到了那样的味道。一定要是太阳雨,泥土在太阳的烘烤下,炙热而松散,这时候雨突然来了,砸在泥土里,热气在升腾,里面有浓浓的泥土的味道,太阳的味道和雨的味道。我喜欢这样的味道,只是我不明白杏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气息。
杏林很安静,除了风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蝴蝶与蜜蜂也知趣地不来打扰。杏地平整而干净,只零星有几棵小蒜与野菜。文和宽就蹲在杏树下挑小蒜、挖苦菜。我煞有学问地给他们讲解苦菜是什么样子,他们每挖一棵都会认真地问我这个是不是苦菜,我会很认真地告诉他们哪棵是或者不是。但是,后来杏农告诉我们,经过我检验入篮的苦菜全部都是燕燕儿尾,连一棵苦菜也没有。孩子们乐翻了,我几近崩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两千多年前的隐者骂的人就是我。

告诉孩子们千万不能采摘树上的杏花,那是杏农的宝贝,就像你们是妈妈的宝贝一样。孩子们很懂事,虽然喜欢,谁都没舍得摘树上的一朵杏花,只是在杏林间穿梭嘻戏。
但我们的欢笑声,终究还是引来了杏农,一位朴实而温和的大妈。她告诉我们这一片杏林二百多亩都是他们承包的,不是白水杏,是仁用杏,只卖杏核,因为没有条件,杏肉都扔掉了。我禁不住扼腕叹息,杏干、杏泥、杏汁、杏罐头、杏果酱,延长产业链,它的附加值会高于杏核多少倍?她还说,到开花季节,也有城里的人来赏花,爱见得不行,不用说小孩,连大人也会采摘杏花与杏枝,糟蹋得一片狼藉。她见我们没有采摘,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取来剪枝刀非要给我们剪几枝,我百般阻拦,终不济事。她说,孩子们爱见,送给孩子们的。

乡间的土地不仅生长供给我们生命的瓜果、作物、粮食,还孕育了勤劳、乐观、朴实与善良。正如告诉我挖的不是苦菜而是燕燕儿尾的大妈,把她刚刚挖的鲜嫩的苦菜大把大把慷慨送给我一样,她们的生活远比我富足。但愿孩子们能有所触动,能看到并用心感受有别于城市的另一种人与另一种生活。
夕阳晚照,杏林显得更加娴静秀美。杏农的小屋隐在杏林深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吠以及悠悠几缕炊烟。一时间,我不知这是真实的生活还是五柳先生笔下的诗篇。天蓝得有些空旷,亦如我空旷的心情。

夫没有参与我们的嘻乐,一直待在车上,喝茶,听音乐,看杂志。我奚落他辜负这一园春色,他说,看着杏花听音乐,闻着杏香品茶,在杏林里读书,哪里有辜负?车夫有车夫的杏趣,各得其乐罢了。
娥子问拍照了没,我说相机坏了,没有拍一张照片。跟在导游屁股后面,混在人潮汹涌的游客队伍中,走马灯似的拍照,这是眼下旅游的全部内容。但那不是我喜欢的出游方式,拍照拍得了景的形儿,却拍不了景的魂儿,拍不了快乐,拍不了思想,拍不了感动,也拍不了心情。
也许这样的出游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很美,很享受。不知娥子是否满意这不是用相机拍下的风景?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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