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染衣店

几年前，妻子为我买了一件浅黄色的夹克，我并不喜欢穿浅色衣服，但已经买来，没办法，也只能穿了。

事与愿和，吃饭的时候夹克被溅了几个菜点子，洗了几次没有完全洗掉，就盘算着趁势把夹克染成深色。

不过要找个染衣店还真不容易，一般衣服用到褪色，布料也陈旧了，即使染了，也用不了多久，再一个，染衣服的费用也不便宜，钱多了，不值，钱少了，没人接这活。像我这样染新衣服的不多，实话说，在城市里染衣服的需求少，所以那些专门的染衣店开不了多久，要么关闭，要么合并在某些洗衣店里。

一日，买菜回来的妻子兴冲冲地说，找到一家染衣店，就在不远的城中村里。

七拐八弯，在号称西安小香港边上的一个城中村里，终于找到了这家染衣店。门面很小，是那种只接活，衣服需要拿到厂里去染的小店。一间清灰色居民楼的一层改装的门面房，门口摆着一张长条桌，后面挂了几件衣服、裤子、毛衣和裙子，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一位穿着拖鞋，精瘦的中年男人拿过了衣服，拎起来，反过来正过去地看了看，“想染成什么颜色？”，“深蓝色吧”，我说。“可以，100元。”中年男人也不看我，嘴上的烟颤动着，眯着眼睛说道。衣服没多贵，当然也不想花这么多钱去染，一番讨价还价后，以50元成交。

一周过去了，想着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一件崭新的深蓝色的夹克，心里就像买了一件新衣服有些小小的喜悦。而老板不紧不慢地说：“回去让师傅看了一哈，你这料子太高档了，深蓝色染不了，你看看其他颜色。”一件普通的夹克，被说成了料子高档，没办法，我选了深灰色，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裤子，“就是这种颜色”，“么问题，包你满意，下周来取。”老板嘴里的烟抖动着，两撇稀疏的胡子也翘了起来，这表情给我信心。

一周匆匆而过，天逐渐凉了。老板见我来了，马上转回身去屋里把夹克取出来，平放在桌上，点了根烟，慢慢地吸了一口，在一旁观察着我。衣服颜色不均匀，深深浅浅，看着我越皱越紧的眉头，还没等我开口，老板不紧不慢地说：“就说你这料子太高档了，不好染，我们用了最好的染料，还是进口的，效果不咋样么，你看，要不然，给咱染成黑色算了，一步到位！”

不由得，我想起了早年听过的一个相声：有人买了一个扇子，请画家在扇面画一美女，结果到了时间，画家没拿来扇子，对这人说不好意思，酝酿灵感喝了点酒，没收住笔，美女没画好，画成了李逵，要不给你再润润，第二次画家又说不好意思，李逵也没画好，干脆画成一堆乱石，再提首诗还有点意境，第三次见面，画家拿出了扇子，乱石也没画好，交了个纯黑扇面。不会是画家改行了吧！

一周后，我的黑夹克终于拿到了。我知道一旦染成黑色，就再也没有机会染其他颜色了。

几日过去，看着黑夹克，竟发现了一些高级感，由于领口、接袖、袖口、拉链和整个下摆都是用缝纫机缝好的，因为材质的原因，这些线没有染上黑色，保留了原来的淡黄色，变成了时髦的明辑线，在黑色的衬托下格外明显，而最为明显的还是金黄色的里衬，这颜色搭配的，豪气！

至今，偶尔还会穿这件黑夹克，每当我拎起衣领，露出金黄色的里衬，猛地披向身后，套上衣袖，拉上拉链，脑海中就会出现染衣店和黑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