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美小说】青涩槐花（九）
家乡，对于我来讲是散发着麦香的土地，我不敢说真的懂她，毕竟我和家乡的最亲密的相处是青春年少时期，家乡给予我的是无忧无虑，还有赏不完的美景，快乐中，也忽略了感受她给予我的爱。现在想起家乡，依然是散发着麦香的土地，我会经常想起站在麦田里的父亲，高粱色的脸上，散发着灿烂的笑容，那是对土地的热爱。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农村老家，无论走多远，记得回头看看。——千翼
（九）
“不好了，不好了，小六子被高大龙打了……”七姑匆匆忙忙从远处巷子里跑了过来。
“打了谁？”三太爷着急地喊了起来。
“太爷，是高大龙打了小六子，我劝也不听，你快让人过去看看吧，六子这孩子也死倔死倔的，躺在地上抱着大龙的腿就是不肯起来。我还去跟张婶说一声吧，也只有她能说服六子。”七姑说完就转身走开，忽然看见人群中的我，便停下里仔细地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转身向张奶奶家跑去。
三太爷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气得直跺脚，非要让人带他去看看，大伙也拗不过他，只好前呼后拥地陪着他朝村外走去，几个爱凑热闹的早就一溜烟跑去了。
建国和王镇长回到村委，一路上王镇长不停地向建国询问着什么，看得出他们心里也是很沉重，没有刚来时的兴奋劲了，我也寻思三太爷为什么这么生气，尤其对王镇长的大胡子这么反感。
小村本也不大，也很少有什么新鲜事，一听说有人打架，很多人就像看大戏一样奔了过去。我本来就不很喜欢高大龙，尤其这次回来听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事情，我早想找他理论一番，因为心里总是有很多事纠结在一起，就像倒了五味瓶，说不上什么滋味，正好今天有机会过去会会这个村霸级人物，索性跟着大家过去看看。
正走着，忽然有人从背后拉住我的胳膊，我回头一看是长顺叔。
长顺叔一脸的愁容，也没有和我多说话，拉着我往回走。我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被老师扭着耳朵一样，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心里惴惴不安，不敢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其实从小我就很少和长顺叔说话，尤其那年我背着母亲向长顺叔告状，说雨秋赖在我们家不走，把我家当成自己的家了。事后长顺叔到我家硬拉着雨秋回家，不想再给我家添麻烦，还动手打了不愿回家的雨秋。母亲知道长顺叔是听到了别人的闲话才这么做的。于是，母亲便和他计较起来，后来得知是我在他面前说的“闲话”，母亲就狠狠地拷打了我一顿，从那时起我就很不愿意和长顺叔说话，我还经常背后骂他是“叛徒”。
“顺叔，找我有事吗？”我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心想这么多年没回来，应该不至于得罪了他老人家吧。
“大侄子，叔有事求你……”长顺叔欲言又止。
“啥事？叔尽管吩咐就是了。”
“雨秋……你没见过雨秋吗？”
“啥？雨秋，见过，不……没……没见过。”我有点紧张，心想我一定不能承认昨晚与雨秋约会的事，难道这事……
“你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呀？”长顺叔有点着急。
我不停地摇头。
“咳……雨秋今天早上不见了，我寻思着她大概是躲起来了。”
“咋了？雨秋出啥事了？”我一下子着急起来。
“我也是猜测？一早起来，就不见了她的影子，两天后就要出嫁了，好多事还等着她拿主意，谁知道她去哪里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连个人影也没见……你妈说你俩个从小就要好，你也许知道她会去哪里……这不，我就过来找你了，唉……不省心呀。”长顺叔说着说着就叹气起来。
“顺叔，不用着急，雨秋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也许一会就回来了也不一定，你别想多了。”我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
“千万别让我说中了，这孩子主意大着呢！咳……”长顺叹了一回气，接着慢慢地和我絮叨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雨秋和我分别后就闷闷不乐地回家了，长顺叔和春来正在商量着准备后天结婚仪式的事，也没有留心雨秋。雨秋显得心事重重的，一句话也不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因为雨秋没有母亲，街坊邻居经常过来帮忙，亲戚朋友有时候过来玩，长顺叔喊了几次雨秋出来接待一下，雨秋只是答应着，就是没有出门。长顺只推说雨秋有点累了，心里却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好歹亲戚朋友们都不怎么计较。
屋里屋外的人很多，显得也很热闹，大家也都没有注意雨秋，邻居的婶子们还隔着窗子开玩笑说，雨秋还没当新娘子呢，已经学会偷懒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乐呵呵地开着玩笑。长顺叔推了几次门，屋里也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多想什么，就由她去了。一直到很晚，亲戚们也都渐渐地散去，小院子终于静了下来，春来闲不住便收拾起院子来。
这时，门“呼啦”一下被推开了。
“雨秋！你出来。”有人大喊着闯了进来，把院子里的大黄狗惊了起来，不停地狂叫。
接着便看见一个魁梧的人影晃晃悠悠地飘了进来。大黄狗上前就咬他。那人用脚踢了一下那狗，嘴里骂咧咧说：“畜生，几天不见就欺生，白对你好了。”
春来上前把大黄狗赶走，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头，浑身的酒气，脸像张红纸。春来知道他会喝一点酒，但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喝成这样子，也许是快要结婚了高兴的吧，也没有多想，便一瘸一拐地上前搀扶着他，谁知大头用力一甩，把春来摔倒在地上。
“少……管我，我……我找雨秋，你们合着伙骗我，嗯……”大头醉醺醺的一身的酒气。
春来本来腿脚就不好，那经得住这么一摔，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气愤地说：“姓刘的，你把话说清楚，谁合伙骗你了？你少到这里耍酒疯，不是看在我妹子的份上，我可不管你喝没喝醉，一样打你出去！”
“打我……打我，来来，打我，借你个胆，你敢吗？嗯……”
两个人这么一吵，长顺叔闻声出来劝说，大头就是不听，一个劲地喊雨秋。
“雨秋，你出来，我有话问你，你不要躲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出来……”大头说完，挣脱了春来到手，趔趄着就去砸雨秋的房门。
突然，雨秋的房门开了，雨秋突然站在了大家面前。
一见雨秋，空气一下子窒息了，大家都没有敢说话的，也都知道雨秋的脾气。大头本来趾高气扬，看着满脸怒气的雨秋，酒也醒了一大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大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雨秋大声呵斥。
“我……我……”大头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你要是还算个男人，你就再说一遍，我是怎么骗你的，你说呀！”雨秋的声音渐渐地高了起来。
“我……我今晚去找高大龙借车来着，他不是有辆宝马车吗……”大头的声音越来愈小，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就说我怎么骗你来着，高大龙都告诉了你些什么？你说说我听听。”雨秋知道今晚他在高大龙那里喝酒的。
“高大龙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大头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
“你不是一进门就吵着找我吗？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们的婚事也就算完了。”雨秋用手指着大头的鼻子，狠狠地瞪着他的眼睛说，“我有多恨姓高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让我坐他的车出嫁，亏你想得出来。”
“别别……”大头吓得后退了几步。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大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提着气说：“雨秋，我告诉你，我大头也不是傻蛋，我不想再受你的气。没有我，哪有你们家的今天，我百般对你好，你……你却怎么对我的。你都快要成了我的人了，但是你心里还装着别人……你当年和高大龙那档子糗事，不要觉得我不知道，你是清白的谁信呢！”
“大头，你混帐……”
“让他说！”雨秋喝住了长顺叔。
“咋了，说的不对吗？心虚了吧。这事我就不计较了，你和林修文算什么事？不要觉得我是傻子……你们瞒着我勾勾搭搭好多年了，你早就好上吧。你也不知道害臊，硬贴人家的冷脸，人家是大学生，有媳妇，怎么会看上你呢？人家媳妇也是大学生，比你有文化有教养，一个乡下丫头做什么白日梦……”
雨秋还没等大头把话说完，上前就是两个耳光，大头哭喊着退到院子里。雨秋紧跟着就追了出来，撕扯着他的衣领就是一阵耳光。
“你说对了，我就是和高大龙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你管得着吗？我心里就是爱着修文哥，我愿意，我就是想嫁给他，你管得着吗？”雨秋指着大头的鼻子吼着。
“畜生！畜生！”春来拿起棍子就朝大头劈头盖脸地打来。
大头躺在地上抱着头嗷嗷地叫着任由春来打。
这时，左邻右舍的人都闻声赶来劝架，有人把大头扶起来，拉着他往外走，大头却死活不走。
“雨秋，你这个不要脸的，你敢打我，谁还稀罕你，你做梦吧。瘸子，你也休想娶我姐，就你……就你，也没撒泡尿好好照照……”
“闭嘴，大头你疯了，胡说八道些什么？”七姑过来拉着大头就走。
“姓刘的，你听好了，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你姐的。再让我见到你，我打断你的腿。”春来气愤极了，就要上前打他。
邻居们都劝说长顺叔和春来不要动怒，让村里人知道笑话。
“看你们能耐的，就凭你这个瘸子……”大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空酒瓶从大头的脑门边上飞过，摔在地上粉碎。
大头的额头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在场的人都吓呆了，一个个往后躲。
“你试试……”雨秋手里拎着两个酒瓶子冲了过来。
大头见势不妙，捂着脑袋，撒腿就跑了。
长顺叔只是气愤地捶胸，春来一个劲地骂大头不是东西。
这时，雨秋屋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大家才愣过神来，想起雨秋。看热闹人早吓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邻居婶子去敲雨秋的门，雨秋就是不开门，也不说话，大家也只好劝说了几句。
七姑送走了大头，又回来劝说雨秋，她敲了敲门，说：“丫头，不要生气了，大头今晚在大龙那里喝多了，都是大龙那小子胡说了几句，大头不是存心的，都是酒话，啊，他也受伤了，你干嘛下手这么狠，就这么几天了，就是一家人了，可别再闹了。”
“你是谁，我们家的事你少管？怎么什么事都有你，你还嫌我们家事不够乱吗？出去……”雨秋在屋里大吼了起来，便又是一阵摔碎东西的声音传来。
七姑一听雨秋的话，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她知道雨秋一直记恨她和长顺叔的事情，委屈地捂着鼻子哭着跑了出去。
长顺叔一看七姑跑了，气得站在院子里直骂雨秋。邻居们见状也只好简单地说了两句，各自散了。长顺叔担心七姑，便让春来跑去看看。
第二天清晨，长顺叔去找雨秋，结果屋里早就没有人了，满屋子里是摔碎的结婚用品，感觉要出什么事情似的，就到处找雨秋，一直没有找到。便找我母亲商量，我母亲建议说，我也许能知道雨秋在哪里，因为我和雨秋是最要好的了。
听完长顺叔的讲述，我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这雨秋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一旦惹火了她，她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雨秋可能去的地方。
听雨桥？后山树林？池塘亭子？还是南山的寺庙？肯定是……
我心里隐约地能猜到雨秋的去处了，但又不便跟长顺叔说，只好劝慰他。
“顺叔，不要着急，我一时也想不起她能去哪里，我去找找她，你放心，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长顺叔无奈地点点头，一脸的愁容，虽然满肚子的烦心事，还忘不了夸奖我几句，毕竟多年未见过面了吧。
“哎呀，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大头他爹和招弟都闹到家里来了。那老刘头一进门就和春来吵起来了，说是要取消这门婚事，也不让招弟嫁给春来了，这可怎么是好、你快回去看看吧！”
说话的是七姑，她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长顺叔一听，着急地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回头看着我，我知道他还是不放心雨秋的事。
七姑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注视着远去的长顺叔。
眼前的七姑已经不是当年漂亮的七姑了，头发都花白了，额头也布满了皱纹，脊背也有些弯曲了，双手布满了老茧，用白胶布缠绕着几根皮肤龟裂的手指，这都是劳作的结果。听母亲说，七姑这几年在家种桑养蚕，一个人照顾着年迈的父亲和傻子三哥，生活艰辛，整个人苍老许多，这又让我想起了母亲。
“七姑……”我小声地叫了一声，脑海里满是当年七姑在河边拿着捣衣棒追打我的情景，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七姑这才回过头看着我。
“不要叫俺姑，俺不是你姑……”七姑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静寂的小巷子里，留下了我孤单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片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