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一生不过在写一部长长的童话

作家写小说有自己的影子在里面,而小说的构思除了后来读书的影响、思考的影响就是童年的影响了。很多作家一生不过在写一部长长的童话,没有什么别的例外。

俄罗斯著名民间文艺家普罗普的开山之作《故事形态学》中概括了俄罗斯民间故事常见的叙事母题,比如“三兄弟”母题、“护身符”母题、“与毒龙搏斗的英雄”母题,又从人类学中引入了一个概念————“功能”。他仔细研读了俄国100个民间故事,归纳出了故事的31种功能,还按角色将功能项分成对头行动圈、赠与者行动圈、相助者行动圈、公主(要找的人物)及其父王的行动圈、派遣者的行动圈、主人公的行动圈、假冒主人公的行动圈。这还不算,普罗普还给神奇故事下了一个定义:从形态学的角度说,任何一个始于加害行为或缺失、经过中间的一些功能项之后终结于婚礼或其他作为结局的功能项的过程,都可以称之为神奇故事。

也就是说,很多人物虽然角色不同,但行动元是一致的。就好比《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四人一样,角色不同,但取经的行动元是一致的。他们遇到拦路的妖怪,妖怪不同,但行动元大体一致。一些作家写作长篇小说,虽然有的长篇小说不适合少年儿童来阅读,但其中童话的性质还是很明显的。虽然设计了很多人物,但人物的行动元却是和童话中人物行动元是一致的。不同的是,作品中的“老狼”、“小羊”、“公主”、“妖怪”之类的角色不断变换身份,不断适应某种环境的变化,不断被作家赋予某种社会意义。如此一来,虽然小说作品复杂了,但其中的童话质素却是单纯存在的,有时候纯粹到可以超越世俗功利,而很多看似具有积极意义的作品其实只是概念化、口号化的文学,或者称不上文学,只是一种童话中单纯的关系再现,一些呼告式表白,却失掉了复杂的意义。

托尔斯泰曾经写过自传小说《童年》,写的是母亲去世后一两天的事情,后来又写了《少年》、《青年》,直到写成世界名著《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复活》,书中很多对于世界和艺术的观点其实早在《童年》、《少年》、《青年》三部书中形成了,他的语言风格、艺术思想、都可以在他的少年经历中找到痕迹。高尔基写过《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书中很多典型的经历对他思想的形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后期的创作风格以及对世界的看法很多来源于自传体三部曲。鲁迅写过散文集《朝花夕拾》,大多属于回忆性散文,回忆了儿时的情景,写得活泼自然,天真而富有理趣。他的小说集《呐喊》、《彷徨》中的中短篇小说大体保持了《朝花夕拾》中的语言风格,甚至更为成熟和冷峻。看看《社戏》中的鲁镇,再看看《孔乙己》中的咸亨酒店,似乎就是鲁迅家乡的风物,还带了童年观察世界的视角以及对艺术的感悟。

很多作家难以超越童年,或者说,童年的经历对作家影响非常大。看一个作家的作品有必要看他的自传或传记,还要把他全部的作品通读完毕,才可以大体了解他的思想脉络,当然,有时候还要像看一部传记那样,从他的童年经历入手,分析童年经历对他创作形成了怎样的影响。

可以说,作家一生不过在写一部长长的童话,在写自己,也在写自己所认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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